老人与猫

贝利

2007年03月19日　成都日报   

　　公子失

　　我在宠物医院做动物医生。有一天，快下班时，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怀里抱着只猫，心急火燎地闯进来。

　　老人的衣着很普通，甚至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他家的猫也很普通。我问他猫怎么了。他着急地告诉我说，猫最近老是不吃不喝，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他，平常你都喂些什么。他说喂火腿、鸭肫、骨头汤和米饭，都是猫爱吃的，他这只猫已经养了21年了，一直以来身体都很好。

　　我给猫做了仔细的检查，发现猫的部分脏器已经出现了衰竭的迹象，尤其是肺、心和胃，功能已经严重下降。我委婉地告诉老人，猫的21岁相当于人的八九十岁，这只猫已经步入它的老年，各方面的功能都不行了。也就是说，无法治疗了，即使是治疗，也是浪费钱。

　　我本以为老人会死心。谁知道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医生，求求你，无论无何都要治治它，它都跟我21年了……”我一下子慌了，想不到为了只很普通的猫，这位足可以当我爷爷的老人竟然给我下跪。我急忙把他扶起来说：“老人家，你的猫确实治不好了，我留也留不住啊！”老人一下子哭起来：“医生，你尽力给治治，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我只好答应：“我只能试试，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老人使劲地点点头。在我给猫消毒打针的时候，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猫的事。他说，他的猫很听话的，白天陪他散步，晚上陪他看电视，就坐在地板上看，看到九点钟的时候，它自己爬到床的另一头睡觉。我问道，你家人呢？老人说，儿子在外地，老伴死了好几年了。

　　说真的，像他这样的老人以前也遇到过不少，老来无伴，儿子也常年不在身边，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养只伴侣动物，他们自己舍不得吃和穿，在动物身上花钱却从来不吝啬，像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

　　老人还说，他住在郊区，为了省钱，他是骑了13公里的自行车过来的。

　　打完针之后，老人又抱着猫骑车子走了。第二天，我电话回访，老人很难过地说，猫回来的当天还勉强吃了点，第二天又不吃了。我想不到用什么词语来安慰他，只好劝说，别难过，说不定会好起来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点底气都没有。

　　四天后，老人又来了。这次他要求给他的猫安乐死，猫这样半耗着他不忍心。我刚要注射，老人怯生生地问，能不能由他来注射。我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老人扶着针筒，迟迟下不了手。他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其他医生都停下手头的工作，怔怔地看着老人。

　　我不忍看到这样的场面，转过身子。二十秒钟后，我身后传来老人号啕大哭的声音，旁若无人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