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夜等到的鱼

prettygirl

文：孙小蛋
   
    我绝望了，确切地说，是近乎绝望。我到“夜未央”酒吧期待着能有心仪
    的女人出现，但已连续九十九夜都均告失望。我打算放弃，心里却有个声
    音说，熬满一百夜吧。
   
    就熬满一百夜吧，但我真的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当我第一百夜蹩进“夜
    未央”时，我已经不再那么衣冠楚楚神采飞扬了，甚至有些衣冠不整，我
    一点也不在乎斜系的领带和蓬乱的鬈发会损害形象了。我相信我的眼眸里
    肯定也没有了先前的溢彩流光，有的尽是些冷漠，疏离和绝望。
   
    “夜未央”矗立在夜的深处，就像一个偌大且斑斓的鱼缸，暧昧的气氛如
    水般盈满其间。男人，女人，便像一尾尾眼睛睁得忒大的鱼，寻寻觅觅，
    相互追逐，嬉戏。而末班车，总是在绝望得近乎崩溃的时候逶迤而至，突
    然华丽登场的她，宛如最美艳的那尾鱼，其余的都争先恐后地向她游来。
    当然，真正敢迎着她搭讪得却也没几个人，我就不敢，不过，我的心确已
    早就舍了我直奔她而去了。
   
    氤氲的灯光里，实在看不清她的脸是多大年纪的脸。但这并不重要，重要
    的是她有着异乎寻常的让我眼前一亮且始终未黯淡下去的魅力。她被一袭
    曳地的白色纯棉布裙随意地裹着，看似随意，怕是那种经过了刻意修饰后
    的随意，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妥帖而不显松垮？
   
    她坐定，两指拨弄着一支烟，迟迟不点火。一个男人就殷勤地帮她点着
    了，借着骤明的光，我发现她脸上的微笑居然很自然，一点都不做作，甚
    至透着些许不谙世事般的天真。我无法得知，这种天真是否也经过了刻意
    地修饰？
   
    她笑言晏晏，很快就和那个帮她点烟的男子开始了情人般地喁喁私语。两
    个低着的渐渐靠拢的头颅，像两堵即将合拢的墙，别人怕是很难挤进去
    的。可我很想挤进去对她说，我在等候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你，如
    果不是，那你为何偏要在今夜出现，明夜不行吗？
   
    有的人一场艳遇只熬了一夜，我却熬了一百夜，而那个她却仍在和别的男
    人调情。我在暗自惆怅和酝酿勇气的时候，她终于袅娜地向我走来，要了
    一杯叫“毒”的酒，然后坐在我边上，说，今夜只有你和我喝了一样的
    酒。我说，是吗？你眼光真毒。她听了微笑，又说，你喜欢“毒”？我坦
    白地说，不喜欢，因为没有什么喜欢的，所以就随便要了。她怔忡片刻，
    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看来，今夜又多了个舔舐伤口的男人。
   
    嗅着她身上愈来愈浓烈的令人迷醉的气息，我心里忽地滋蔓出一股似曾相
    识的冲动，我无法自控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炽热且不容犹疑地对她说，
    跟我回家！她没有挣脱，只是继续微笑。
   
    第二天，我终于醒了，翻身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大脑空洞且昏沉。床头
    柜上，两只留有残液的酒杯提示我昨夜可能邂逅过一场艳遇。酒杯下有张
    纸，纸上有字，好像是女人写的字，说，我看了你胡乱涂在台历上的字，
    知道一年前你把她从“夜未央”带回家，而昨夜是她离开你的第一百夜。
    看了你们的合影，我和她长得真像。就冲这一点，我提醒你，有时候，一
    场艳遇的代价是昂贵的。我翻了你的钱包，但想了想，也没拿什么东西。
   
    这时候，春日上午的阳光从窗棂间涌进来，丝丝缕缕地落到了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