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情

首席村妇

故事的村庄里
曾有一只落魄而被遗弃的狗
它的躯体肮脏瘦弱
神情哀伤
蜷缩在垃圾堆中 咀嚼死亡的兆头
饥饿压垮了生之欲念
再也无法支撑 简单的行走



一个中年人 劳作而归
悲怜之情在胸中翻涌着
蹲下来看了看 抚摩狗的额头
起身后 便将它抱回简陋的庄院
悉心看护和喂养
熬过了许多个日夜
狗终于恢复了活力
筋骨健康 欢然蹦跳
而那生灵的眼中
竟也流露出 一种难解的光华
震撼心魄 回味良久
中年人爽朗一笑
又摸了摸它的头说：
狗儿啊 从今后你就是家中的一员
不用再流浪挨饿了
我们一起去砍柴耕地
每晚坐在河边看看西天的日头……



狗是听不懂人言的
但它却欢跃而动 摇着尾巴
蹲伏在主人身旁
开始不声不响 望起了日头



在山上 主人带着狗儿砍柴高歌
在田中 狗儿蹲望着主人耕作
在河边 主人和狗儿一起钓鱼
收获的美好 引得两个世界共鸣而跃
好象 忘记了世俗的忧愁



就这样过了三年
主人结婚了
但也落难了
因为自然灾害 庄稼欠收
剩余的口粮耗尽
锅中已多日无炊
饥饿的阴影 笼罩了庭院的四周



无奈之下 主人决定将狗儿
送往十里外比较富庶的亲戚家
换些可以度过危年的物资钱财
主人回来了 有点失落
因为狗儿不在身边跟随
但是摸摸借来的周转物资
心里还是挺塌实的
对生活又有了希望和信心



傍晚的时候
狗儿居然自己回来了
蹲在门口静望
主人很意外 也有些生气
心说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答应送人了是不能反悔的
况且这年头太艰难
我自己都吃不饱饭
怎么养你啊 还得浪费粮食



三个月后 主人和妻子商量了一夜
觉得还是难以为济 负担不利
这一次狠下心来 用布蒙上眼睛
托人将狗送到了几十里外的城郊
那里不比乡村 有钱的大户多
让它重新找个安身之处吧
给人看看门 总也是个着落



回到家中 开始劳作筹划
要还清欠债 争取来年搞好生产
翻身创收是正事啊
奇怪的是 一月之后
狗儿在村口又出现了
身形好象瘦弱了些
见到主人后 立刻精神焕发
跃步跑上前来
主人开始纳闷
之后感到恼火了：
你这家伙 又让我当了回孙子
别人都得骂我 送出的东西不算数呢
我还怎么有脸见人？！
你这该死的畜生
这么远的路都摸回来了
没完没了的给我添乱
说着 便忿忿的踢了两脚
狗儿立时哀痛的叫了几声
但还是不肯离去
主人进了屋 没再理它 也好象是默许
狗儿跟随着也进了屋 蹲伏在厨房地面上
耳朵耷拉着 蜷缩在角落 不再出声



又是新的一年了 主人勤勉经营 天公也做美
终于翻身有望 来了一次大好收成
额外圈养的鸡鸭又添了好多钱财
主人的脸上 真是喜出望外
还清了债务 既而登门谢罪
赔偿了两户人家损失
不单如此 还获得了先进生产者的荣誉称号
受到政府奖励和表扬 喜庆之余
让老婆炒了几个拿手好菜
酒过三巡 没忘给狗儿也弄上些肉骨头
让它也一起高兴高兴



可是好景不长 文革浩劫突然而袭
主人被扣上莫须有罪名 打成右派
老婆离婚了 孩子居然也在重病之下不治身亡
重重打击压得主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当灾难结束 从监狱中走出来后
主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家看看
身上衣衫褴褛 神情疲惫
猜想那往日的家中 早已物是人非
推开院门后 竟然有动物的叫声
定睛一瞧 是狗儿！
主人喜极而泣 坐在地上抱起狗儿开始流泪
一边流泪一边傻傻的问：
狗儿啊 这半年之久你没了粮源
自己可是咋活过来的啊 ……真是苦了你啊



后来从村民那里得知
主人被捕的一段时间中
房子还在 但是没人住
而实际上也不会有人住
因为太过陈旧和简陋了
都怕有危险 谁都看不上
狗儿是*着自己在垃圾堆里拣东西吃
和邻居的施舍才勉强熬过来的
有时也会看到它从林子中叼回什么野物
夜晚的时候狗儿又回到家中 歇息看护
不许陌生人随意进入



狗儿的右腿有一点儿瘸了
不知是被坏人打的 还是在觅食野物时受的伤
主人感到分明的心疼 主人也老了
许久之后 日子慢慢好转了些
被冤屈的百姓和干部很多沉冤昭雪
得到了政府补助和津贴
但又发生了另外一件出其不意的事情
国家有新规定 为避免滋生病毒
基于公众安全考虑 不许私养宠物
已经有的都要回收统一处理
或者屠宰 或者留做研究之用
这下主人可蒙了 急得整夜未睡
饱经沧桑和折磨后
已经疲惫不堪 势单力微
如此变动再难应对了
万般无奈下 主人终于在那个许多人都伤感的日子里
将狗儿带上 依依不舍的交给了办事员
装着各家宠物的笼车慢慢开远了
主人真的是伤心的了 流了好多泪水
泪水都浸润了粗裂的皱纹



回到家中后老人病倒了
食而无味 夜不能寐
在黑暗中默默回想 凄苦多变的一生
眼睛再次混浊 蜷缩在一角
望着农屋低窗外的月亮愕然发呆



第二天的傍晚 奇迹发生了
老人在迷蒙中隐约听到有狗叫声
老人蹒跚着爬将起来 捱到门边
落日的余辉好温暖啊
远处居然是狗儿 托着瘸腿在奔跑
它是怎么逃回来的呢 真是不要命的家伙
老人抱住它 失声而泣的说：
我的好狗儿啊 是我对不住你
我再也不会踢你打你赶你走了
就是死也要带着你一起进天堂
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地方可让咱爷俩儿呆



老人容光焕发 精神了许多
腿脚竟然有了些力气 于是跟狗儿说：
来 咱们去河边坐坐吧
一起去看看那西天的日头 看看西天的日头……

黑背

又是诗~

lidia1985

好感人啊。是一条好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