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血推荐好书《狗的家世》，让人受益匪浅

鱼小胖

第十四章 义务

      我曾拥有一本珍贵的小说，书中收入了一篇疯狂的故事，题名为《雪靴亚露夜谭》。这篇故事表面上看来像是一派胡言，其实文中却隐含着犀利和几分无情的讽刺，这是美国式幽默的特点之一，欧洲人却未必容易理解。在这篇故事里，雪靴亚露用浪漫伤感的预期叙述了好友的勇敢行为。故事以美国西部的浪漫主义为背景，采用了喜剧性滑稽作品德方式，文中穿插描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夸张地大丈夫妻该以及利他主义的神话。主人翁从野狼，灰熊，饥寒交迫和各种危险当中救出好友的动人场面试故事的最高潮。至于故事的结尾则以如下简单的叙述画上句号：“经过了这番努力，他的脚却已经严重冻伤，因此很遗憾的，我不得不杀死它”。

      碰到以自己狗的勇气和卓越资质为傲的人，我通常会问道：“是不是还养着那条狗呢？”然而，对方的答案经常让我不由得马上想起前述雪靴亚露的故事。“没养拉！不得不放弃阿！因为我要搬到其他城市去啦！家里太小，没地方养狗了。。。。。。”常听到的大概是诸如此类的辩解。许多道德感健全的人，不但认同这些做法，而且全然不以为耻，着实令我感到非常惊讶。这些人显然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和雪靴亚露故事中所抨击的自我本位主义毫无区别。动物与生俱来的权力不但被法律的条文剥夺，同时也被众多人的迟钝感觉糟蹋了。

      狗的忠诚对人类而言弥足珍贵，除了友情之外，人类无须面对道德责任的束缚。人和忠诚的狗之间的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永恒的一种关系，任何有意寻找忠狗相伴的人都应该切记这个事实。当然，狗的爱有时也可能出人意料让人招架不住。例如我在滑雪旅行中碰到一只叫希尔施曼的狗时，也曾领教过这种滋味。这条狗当时大约一岁左右，是典型无主的家犬，因为它的主人森林官员只爱另一条上了年纪的德国粗毛犬，根本无暇理会这条猎犬天分笨拙的毛头。希尔施曼老实温顺而且敏感，对主人有点畏惧。如果从这位森林官员的调教能力看来，希尔施曼的个性实在得不到很高的评价。在我滞留当地的第二天，它已经处处尾随在我的身后，我个人也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讨人喜欢的地方。我本以为这条狗只是奉承，后来才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它尾随的竟然只有我。第一天早上，当我看见这条睡在寝室门外的狗，突然改变了原本对它的第一印象。我甚至考虑：狗的伟大爱情是否已经萌芽？然而，领悟这件事时似乎为时已晚。

      到了我出发的当天，狗儿并无意撤回它对我的忠诚。我们原本打算捉住它或把它关起来以免它尾随而行，但它却没有靠近我的身旁。由于过度吃惊，希尔施曼的身体微微颤抖，尾巴缩紧两腿之间，站在安全的距离以外用眼睛说道：“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但惟有离开您除外”。结果我认输了，随即问它的主人：“森林官，这条狗您要卖多少钱？”在森林官看来，希尔施曼的行为十分缓慢，他随即答道：“十先令。”说话的语调似乎有些不自然，同时，也近乎虚假的意味。在他没有来得及想出更好的回答时，我已经把十先令塞进他的手中。双脚穿着雪鞋的我和这四脚动物一起离开了他的家门。我虽然知道希尔施曼可能尾随身后，心中的猜测却完全错误。本以为它会受良心苛责而保持一定的距离偷偷跟踪，没想到事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条大狗像炮弹般从侧面朝我撞击，我的脚则因失衡而朝天倒栽葱般摔倒在冻结的地面上。滑雪者的身体平衡怎么经得起巨型猛兽的兴奋冲撞，显然我太小看希尔施曼辨识状况的能力，而希尔施曼此时则在我的“遗体”四周兴高采烈地欢舞。

      我始终认真考量自己对狗的忠诚所应承担的责任，并曾不假思索地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只为了搭救一只多瑙河里的落水狗，而当时的气温大概只有摄氏零下28度。这条狗是我饲养的牧羊犬宾果，它在冻结的河川边缘奔跑，结果因滑跤而坠河。由于宾果的脚爪无法抓住冰块的表面，所以不能自己爬上来。为了攀登陡峭的河堤，宾果的体力急速消耗，倘若持续下去，它会因丧失体力而变得笨拙，游泳的姿态也会逐渐僵直，如此将有溺毙的危险。所以，当狗被冲往下游时，我跑在宾果前方数米处，然后用匍匐的方式逐渐爬近冰的边缘。待宾果被冲倒我的手够得着的地方时，我紧紧抓住狗的脖子，并朝面前的结冰处猛拉。可是，因为我们的体重太重，冰块竟然崩裂，我越是无声无息地栽入冰冷的河水中。相反地，宾果的头因为朝向岸边，所以勉强能够紧抱着坚硬的冰块。情势随之逆转，这一回轮到宾果在冰上胆战心惊地蹑手蹑脚，我则慢慢地被冲向下游。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幸好人的手臂狗的四肢更能紧抓冰块的滑溜表面，我的脚探着了河床的底部，上半身好不容易伸出了冰的上方，终于靠着自己的力量逃过一劫。

      通常我们判断两个人的友情道德价值时，是根据任何一方是否不计回报的牺牲与奉献精神。尼采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是，他以无情的外面充当假面具来包藏一颗温暖的心，并留给后世如此美的佳句：“经常比其他人付出得多，并信守绝对不落人后的信条。”和人相处时，我通常都能依循这个戒律，但和忠诚的狗比较起来，我的付出却经常不如它们。这是多么奇妙且独特的友谊关系啊！您是否想过这是何等不寻常的友谊？就这点来说拥有理性，高度道德责任感并从同胞爱的信仰中发现美丽高贵情操的人类，却还比不上狗这种动物。我这么说，并不表示我沉溺于伤感式的拟人化巢臼，其实就连最高贵的人类情爱也不是源于理性或人类特有合理的道德感，而是源于更深层本能的古老情感世界。即使是多么高超且无私的道德举止，如果出自理性而非前述古老根源，终将有损它的价值。英国女诗人布朗宁（Elizabeth Barrett Browning， 1806-1861年）曾说过：“爱我是没有代价的，惟有出于爱本身”。

      至今，人心依然和高度社会化动物的心相同。不论人的理性或合理的道德感的目的是如何比动物超然，它们依旧会有改变。不可否认地，只要我爱我的狗，我的狗也必然爱我，然而，我的内心常因此产生愧疚。倘若我不幸遭受老虎或狮子攻击，相信阿莉，布利，迪托，史坦茜及其他饲养的狗都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营救，即使形势多么不利或事出突然也在所不惜。然而，若它们遭逢前述危险，我是否也会不假思索的出面相救呢？

鱼小胖

第十五章狗的假期

      我不知道“狗的假期”一词是怎么来的，有人认为是源于天狼星。但若究其语源，德国北部地区采用的“夏季淡月”一词可能更为相近。但对我个人来说，把这段日子称为狗的假期是再恰当不过了，因为这段时期我始终专心和狗一起相处度日。每当夏季接近尾声，我便对脑力工作十分心烦，同时也对各种人际间的交际应酬或高雅举止感到厌烦。只要瞧见打字机便觉得恶心作呕，这段时期我通常找狗儿舒解闷气，特地躲开人类社会的纷扰，转而投入动物的世界。我不知道有谁也懒散的能和这等心境的我作伴，毕竟我具有某种天分，得以心满意足地完全放逐高度的思考能力，而这正是维持心平气和的重要条件。

      在炎热的夏日里，当我游过多瑙河，置身毫无人类文明迹象的景致里，像水中的鳄鱼般躺在这条伟大河流的流水中时，我经常能进入圣贤们的最高目标—--无我的境界。除了入睡，我敏锐的神经中枢便能和四周的大自然融为一体。在这种意境里，脑中的思考已完全停顿，时间对我也不具有任何意义。知道太阳西沉，清凉的晚风提醒我必须回家时，我竟浑然不知自己抵达泥岸究竟要经过数秒，抑或要历时数年。这种动物性的解脱状态是舒解精神压力的特效药，不但能抚慰现代人纷扰心灵，还能医治身心的众多创伤。回到古人的乐园并处于思考停顿的幸福状态，虽不是每次都能治疗我的心灵，但和这种情境中的动物相处，却较容易让我的心灵解放，我必须有忠狗相伴便是基于这种极具决定性且根深蒂固的理由。正因为如此，陪伴我的狗最好保有野生的外貌，更不能一身现代装扮而大煞风景。

      昨天天刚拂晓，天气已酷热难当，我丝毫提不起工作的兴致，这又是上天赐与的多瑙河之日。我带着网子和玻璃瓶跑出房间。每次远征多瑙河，我必定携带这些工具以便为我的鱼儿捕捉活饵。一如往常地，这对苏希来说也正代表幸福快乐的狗的假期又近在眉睫。它坚信我是为了它才出门探险，这种想法当然不能说完全不对。它毕竟了解我不知是允许它跟随，而是非常在意它的陪伴。虽然苏希明知我不会丢下它，但在迎向家门的通道上，身体却始终紧贴着我的脚，接着便洋洋自得地举起蓬松的尾巴，领先走在村子的马路上。它那种舞蹈般的优美步态似乎是在向村里的其它狗表示：“哼！即时沃尔夫二世没有同行，我谁也不怕！”尽管如此，苏希却总希望和村里糕饼店饲养的那条又怕人，又难看的杂种狗调情戏弄。虽然沃尔夫很讨厌这条狗，苏希却对这个毛色斑驳的家伙情有独钟。无奈这一天苏希无暇和它打情骂俏，当它过来逗弄苏希时，苏希马上骤起鼻子并露出闪亮的獠牙，然而像平常一样，一面吠叫，一面小跑步地经过每户人家庭院篱笆内各色敌人面前。

      这是村子的道路还算相当幽暗，我的光脚底下是坚硬冰冷的大地。然而，过了铁桥后，通往河流的小路上堆积着厚厚的沙尘，走在暖和的尘土上，脚趾像被爱抚般微微发痒，前方的狗在沙尘上留下走过的足迹，足迹上静谧空气则扬起一小团云状的烟尘。蟋蟀和蝉正快乐地鸣叫，附近的河堤上也传出黄莺的歌声，这样的日子真叫人庆幸！它们还继续唱歌着----夏季显然才刚刚开始。

      小路直通修剪得绿油油的牧草地，苏希避开了小路，这里正是“猎鼠”的特殊草地。苏希一改快速奔跑的姿态，开始蹑手蹑脚地慢慢步行，它高举头部的模样明白显示了兴奋之情，尾巴则朝后方低低地伸出，几乎触及地面。不论从哪一点看来，苏希都像极了肥胖蓝毛的北极狐（北极狐有两种色型：白化的褐色型，持续不变得蓝灰色型）。突然间苏希像被惊吓了一般，在前方两米处跳起身体，在空中画出半米高的半圆形状，四肢随后紧密靠拢，再挺直伸出脚来稳稳着地，犹如闪电般快速地在矮草丛中啃咬数次。它一面发出深沉的鼻息，一面把尖挺的鼻脸插向地面，随后抬起头来狐疑地望着我，其间还一直摇着尾巴，老鼠则已逃之夭夭。当大老鼠跳起随即躲避起来时，苏希想必非常尴尬，要是能捉到猎物，它一定还想再度夸耀一番。尽管如此，苏希依旧蹑手蹑脚地走，并四度扑向草丛，结果还是徒劳无功，野鼠的动作令人出乎意料地快速敏捷。

      在接下来的瞬间，这条小巧的母松狮狗却像橡树皮球般弹跳起来，当它的四肢触及地面时，只听见急速，痛苦，尖锐地吱吱叫声。苏希果然咬到东西了，它快速挥动时，嘴里咬着的物体却掉了下来。紧接着一只小小的，灰色的身影随即跳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弧，苏希紧跟着跃起直追，身影也在空中划了一个更大的圆弧。数度啃咬以后，苏希卷起嘴唇并用门牙逮住了草丛里拼命尖叫挣扎的家伙，然后回头望着我，向我展示衔在嘴里即肥又大且脸部扭曲的野鼠。我直率低夸耀它的勇敢，称赞它是最值得尊敬，最令人敬畏，最叫人害怕的动物。虽然这么作实在对不起野鼠，但我个人毕竟对它毫无所惜，而苏希则是我应该和它分享胜利欢乐的挚友。因此，苏希若把野鼠吃了，我的良心也比较过得去。这种说法是唯一能为苏希的行为变白，使杀戮正当化的借口。苏希捉到野鼠后起初先用门牙慎重地啃咬，野鼠的身体逐渐肢解模糊，成块的鼠肉依旧无法入口消受，苏希干脆用嘴巴的里侧咬住鼠肉，然后贪婪地狼吞虎咽，整只野鼠终于吞入了肚内，捕鼠的任务至此算是大功告成，苏希于是催促我继续赶路。

      沿着小路抵达河边后，我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把衣服和钓具藏了起来。这条小路和昔日的拖船旧道（马匹把舢板拉到河边的船道）相接，并朝河流上游延伸。如今这条道路已草木丛生，只留下人畜踩出来的狭窄小径。小径上的荨麻和野生草莓杂乱纠缠，行经茂密生长的紫菀科植物秋麒麟草（Goldenrod）①时，我不得不用双手护身，以免被这种多刺植物扎痛。这些野生植物丛中笼罩着一股令人难受的潮湿热气，苏希一面喘息，一面紧跟着我，虽然四周的矮草种可能藏着猎物，但苏希已了无兴趣。汗流浃背的我非常同情身上裹着厚重毛皮的苏希，自然了解它为什么对猎物已无心理睬好不容易终于到达目的地，我打算从该处渡河。河川的水位目前较低，满布石砾的广阔河岸直直地延伸到河中。我辛苦地在石砾上吃力步行，苏希却兴高彩烈地跑在前头，然后纵身跃入水深及胸的河里，只露出头部，在宽阔的河流中宛如一个奇妙的小点漂浮着。

      戴我走进河里，苏希挪近我的背后并发出微弱的鼻息。它未曾横越多瑙河，河川的宽阔让它心生惶恐。我高声呼叫为它打气，并继续步向河中。当河水深及我的膝盖时，苏希必须借着四肢开始游动，身体却被河水迅速冲下下游。为了追它，它也开始游泳。虽然河川的水位很浅，不太适合人在其中游泳，但我认为如果能和它同速前进，对它应是一种鼓舞，它将能在我的身体沉着地游水，并证明和主人并行游泳的狗特别机灵。许多狗完全无法理解主人为什么在水中时不像平常般直立着身体，因而形成了不太风雅的图画，例如为了靠近主人露出水面的头部，有的狗竟然用拼命划水的前脚在主人的背脊上抓搔。

      反观苏希，它却马上领悟人类也能水平游泳，所以小心谨慎地不敢太靠近我的后背。然而，广阔的河川和冲击身体的水流依旧让苏希神经紧张，所以它尽可能地游近我的身旁。慢慢地，苏希的忧心越来越深，干脆从水中站起身来，回头看着我们来的岸边。我担心它会中途折返，所幸隔了一会儿它又再度定下心来，继续安静地和我并肩游泳。稍后不久，另一件麻烦得事再度发生。由于苏希情绪高涨且过河的心情急切，游水的速度快得令我追赶不及。虽然我气喘吁吁设法赶上，它却再三超前。每当回首发现自己竟超前数米时，苏希便游回我的附近，其中几次因看到来时的岸边，竟离开我的身旁打算游回去。毕竟对情绪不安德动物来说，家的方向必任何事物都更具有吸引力。总之，游泳时改变行进路线对狗而言并非易事，当它终于愿意朝目的地方向前进时，我才如释重负。为了赶上苏希，我使出浑身解术卯劲地游水。当它意欲折回，我便一面游一面叫它继续加油。苏希不但了解我的激励，并且也能意指示行事，从这点我又获得新的证据来证实苏希的智力比一般狗优秀许多。

      随后，我们登上了倾斜的沙洲，这里比刚才来时的岸边陡峭。苏希领先数米先行上岸，待它在干燥的地面上迈出第一步时，我看见它的身体明显地前后踉跄。这种轻微的失衡状态只历时数秒，我自己长时间游泳后也常有类似经验，许多游将也晓得这种情形，这些都足以证实我对苏希的观察。我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种现象，也无法得到生理学上圆满的解释。虽然我曾数度在狗身上看到这种情形，却没见过像苏希这么明显的例子。这种现象和疲劳无关，苏希明显流露出征服的喜悦，这明白显示它根本不觉得疲倦。稍后，沉醉于喜悦的苏希开始在我的脚部周围循小圆圈的方式绕转，随后衔着小树枝，期望玩丢树枝的游戏，我也自动参与其中。游戏尽兴之后，苏希超一直停落在五十米远处河边的白脊翎全速冲刺。这倒不是因为它天真地以为能够捉到鸟，而是因为它甚至白脊翎喜爱沿着河堤飞翔，并且知道这种鸟每飞行数十米便会停落下来，是狩猎时绝佳的带路者。

      我很高兴我的小伙伴能享受这种幸福的气氛，因为它能参与横越多瑙河的长程游泳对我个人别具重大意义。所以，我打算好好地犒劳它首度成功渡河。至于最好的犒赏礼物，莫过于带它到河岸边人迹罕至却令人神清气爽的荒地慢慢地散布。带着动物伙伴到这块荒地散布可以学习许多事物，尤其依照它的兴趣，任其自行遨游时收获更多。
    首先，我们沿着河边走向上游，稍后再低陷的一端找到水和通道。继续前行后，河流形成一串小兴深渊，继续前行时，深渊也越来越浅。这种淤水酝酿出一股奇特的热带风味。岸边植物繁茂且地势徒降，几乎和水面垂直相连，并被绿油油的蔓藤植物和高大的垂柳，白杨，橡树等植物团团围绕。栖息在这种生态环境的代表性生物包括翡翠鸟和黄莺，它们与多数栖息于热带的鸟儿属于同类，水中则有茂密的沼泽植物。如此绝妙的密林景观中弥漫的潮湿热气也像典型热带的产物，这种热气惟有赤身裸体，经常泡在水里的人，才能怀抱着舒适和品位来耐心体验。除此之外不应该忽略的是，疟蚊和众多牛氓也为这里增添了热带的气氛。

      淤水处的周边市广阔的泥泞地带，随处可见河畔人家的脚印，这些脚印宛如灰泥凝固而成。在下一次雨水降临之前，像是来访者的名片印刷在坚硬的粘土上。多瑙河的沼泽地既然已经没有公鹿的踪迹，到底还是什么生物栖息其中呢？从脚蹄的痕迹判断，这里必定还有许多大型动物出没，然而就连发情期也很少听见它们的叫声。自从世界大战的危机笼罩这片森林，造成可怕的形势之后，这些生物早已噤若寒蝉。狐狸，鹿，麝香鼠之外的小兴啮齿动物；为数众多的滨鹬，鹰斑鹬等生物的足迹相互混杂印在泥地上。这些足迹在我看来趣味无穷，对母松狮狗的鼻子则更是兴趣百倍。苏希尽情享受美妙气味的盛宴，鼻子不灵光的人类却对这些气味毫无所觉。难得的是，苏希的狩猎对象并非大型猎物。它只热衷于捕捉老鼠，鹿的脚印根本无法引起它的兴趣。

      麝香鼠的气味比较特别，苏希颤抖着身体，鼻子贴近地面，尾部朝斜上方伸举，蹑手蹑脚地探索和啮齿动物的洞口。由于水位降低，原本隐藏水面下的洞穴露出水面。苏希把鼻子深入洞里，贪婪地吸着美妙的气味，甚至开始挖掘，做出徒劳的举动。不过不可否认，这种差事是挺有趣的。至于我则干脆俯卧在微温的浅水里，背脊朝上任由阳光暴晒，动也懒得动一下。许久之后，苏希抬起满足而泥泞的脸望着这边，接着摇动尾巴，一面喘息一面走近，然后喘了一大口气，涉入水中，躺在我身旁。

      我们静躺了大约一个小时，苏希首先起身并催促我上路。随后我们来到淤水上游更干燥的道路，拐过弯后看见另一处深渊旁边有一只大麝香鼠，由于迎风它丝毫没有察觉我们的到来。这只如王者般的巨鼠俊美无比，是苏希梦中的憧憬之物。苏希和我如石像般呆立不动，稍后苏希却像变色龙般一步步悄悄地走进这只惊人的生物。慢慢地，苏希离大鼠越来越近，当它走到我和大鼠相隔距离的中点时，气氛变得惊险刺激，大鼠终于惊觉形势不对，数度急欲跳入鹅卵石铺成的水塘中。可以确定的是，大鼠的巢穴必在离该地不远的地方。

      然而，我倒是低估了大鼠的智力，大鼠惊见苏希，便如闪电般跳过泥地朝岸边逃命，苏希像炮弹般随后紧追。苏希不愧相当机灵，它并非直线追赶，而是急速转变方向以便在半路上拦截大鼠，嘴里还发出难得听见的激烈叫声，结果大鼠在苏希跟它仅剩半米的距离时，隐藏进安全地带。倘若苏希没有高声吼叫而用全副精力专心追逐，大鼠或许就成了它的囊中之物了。虽然苏希多半喜爱在地面上挖掘洞穴，我却宁愿躺在水塘的泥巴中。此刻苏希只是遗憾地嗅着洞穴的入口，然后垂头丧气地走向我的身边，并涉水加入我的行列，这时我们终于体验到这一天中的最高潮。
黄莺轻轻地唱着，青蛙呱呱地叫着，翅膀闪亮，四下轻盈飞翔的大蜻蜓为我们挥赶恼人的牛氓，我们得以在午后饱睡一阵。我不但比任何动物更像打动物，甚至鼻我的狗还倦怠，宛如鳄鱼一般懒洋洋地躺着。

      稍后苏希因无聊又开始蠢蠢欲动，于是干脆赶起青蛙来。这些青蛙趁我们懒散的当儿大胆地展开活动。苏希悄悄地走过最靠近的一只，打算施展它的飞鼠技术捕杀这只新的猎物，无奈前脚却扑通踩入水中，青蛙则一溜烟逃跑了。苏希抖落脸上的水并环顾四周，心生纳闷：青蛙究竟到哪里去了？接着，苏希可能是发现青蛙或自以为发现了青蛙，一会儿头偏左，一会儿头偏右地望着深渊中央的植物，然后非常小心地走入水中，并走进植物张口啃咬。水生的藕荷露出圆圆的嫩芽，狗的视力贫弱竟当它是青蛙的头部。我没有取笑它的愚蠢，它则一脸困惑并环顾四下良久，继之回头看看又游回岸边，然后躺在我的身旁。

      “回家吧！”听我喝道，苏希随即起身，用它自己的方式做出“是”的回答。我俩穿过森林直接朝河川前进，此时我们走在阿尔腾堡更上游的地方，水流速度也更快乐。苏希不再害怕宽阔的大河，一面跟着我身旁游水，一面随流水漂浮。

      我们在藏放衣服和钓具的地点附近上岸，然后，匆忙地为家中饲养的鱼儿捕捉鱼饵，随即怀着满足，幸福的心情在暮色中踏上归途。途经猎鼠牧场时，苏希幸运地连续捕获三只肥大的野鼠，算是先前败给麝香鼠和青蛙的绝佳补偿。

[注释]：
    ①秋麒麟草（Goldenrod）：即一枝黄花。菊科一枝黄花属Solidago植物，约100种多年草本植物，原产于北美，欧亚也有少许种，该属植物叶通常互生，叶缘齿裂；头状花序，黄色，由管状花和舌状花组成，头状花序密集成簇，向一侧偏生，或几组头状花序成簇在短枝上顶生。加拿大一枝黄花（S.canadensis）叶具绒毛，披针形，叶缘齿裂，有时栽培庭院观赏。欧洲的毛果一枝黄花，S.Virgaurea曾作药用，也作为庭园植物栽培，还可制取黄色染料。

鱼小胖

第十六章有良心的动物

      随着历史的发展变化，自然环境虽使野生动物的持续发展受到影响，但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生活在大自然中的动物却居住在人类失去的安乐园里。野生动物心中的动机全都是“善的”，换句话说，源于它们内心的所有本能冲动，其最终目的是为了替特定的动物和该种动物的全体成员带来贡献。对自然状态下的野生动物而言，符合自然的行为和“必须作”之间没有根本矛盾存在，而这正是人类所丧失的乐园。人类的高度精神文明的硕果包括文化的发达，语言和抽象性思维能力的发展，一般性知识的累积和传统的继承，若比起其他只偏向发展器官系统得生物，前述硕果使人类的历史演化得以快出许多倍的速度来完成。然而，人类的本能和与生俱来的行为和反应，却只显示了极其缓慢的器质性发展，因而无法配合文化发展的步调。人类的文化条件因人类的知性产生了改变，所以“自然的性向”已不再适和于人类的文化条件。尽管人并非天生本“恶”，却因充分反映文明社会的要求，所以并非人性本“善“。如果和野生动物相比较，有文化的人类（这里是指所以得人类都是文化人）已无法盲目地依赖本能行事。多数的本能多少和社会对个人的要求对立，所以非常朴直的人类，必须认清自己是反文化且反社会的。

      由于本能为的是个体和种的利益，野生动物均无法自制地依循本能行事。然而，本能和人类应该且必须遵循的其他冲动有着相同的诉求，所以本能对人类来说是步向灭亡的诱因，而且经常变得很危险。有鉴于此，人类借着自觉性思考检讨每一种冲动，在不损及人创造的文化价值的前提下，只好自问是否能够听任冲动行事。智慧的结晶迫使人类放弃了特定小环境条件中的安全，以及动物本能性存在的事物。然而，智慧的结晶也赐予人类向全球扩大生存环境的力量，并对人类提示了重大的疑问：沉迷于内心的冲动难道不会危及人类社会的最高价值？自觉性的思考促使人类认识到，自己身为人类社会的一员其实业知识人类全体里的一部分而已。这种认识使人类产生了良心，人类于是又得面对以下的疑问：倘若完全按照内心冲动行事，结果又会如何呢？换句话说，个人性为的大前提是否能提升到自然通则的水准呢？如此一来是否会违反理性呢？

      在语言的最高度的人性意识上，真正的道德市以任何动物都欠缺的精神能力作为前提。然而相反地，人类的责任如果没有必要的感情作基础，则根本不可能存在。人类的责任感也根植于内心的本能性深层，从事理性所肯定的事未必能够不受罚。倘若一味地把含有伦理性动机的行为正当化，内心的感情将会造反。这时，倾听理性的声音而忽视感情的人便会产生苦恼。以下便是和前述相关的小故事。
几年前，笔者在动物学研究所曾经负责饲养许多小蟒蛇，它们的日常食物时死亡的鼠类。小蟒蛇最喜欢吃的食物莫过于长大的家鼠（Mouse）①。每星期我必须为6条蛇开两次杀戒，他们则温顺地享受我手中的美食。但是，因为家鼠较白鼠（rat）②不易繁殖，研究所里便养了一大堆白鼠。用白鼠尾蛇当然不能问题，但我却不得不宰杀白鼠的幼鼠，偏偏家鼠般大小的幼鼠不论圆滚滚的头，大大的眼，短短的胖腿或婴儿般笨拙动作都非常可爱，讨人喜欢，所以我很不愿意拿它们当小蟒蛇的食饵。由于研究所里的家鼠被我宰杀后数量骤减，终于惹火了动物饲养部门，我只好勉强用白鼠的幼鼠充当食饵。我自问自己究竟是经验丰富的动物学家，抑或相识多愁善感的老妇人？最后我还是狠下心来宰杀了6只幼鼠作为饲养的责任交待。从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年）学派的伦理学家立场看来，这种行为时绝对可以正常化的。因为理性指出，宰杀白鼠的幼鼠和宰杀成年的家鼠并无二样，没有什么值得斥责的道理。尽管如此，这些事情将会潜藏在人类灵魂的深处，无法掩饰深邃的感情。在这种情况下，倾听理智的声音，压抑不杀幼鼠的感情，使我必须付出极高的代价。在宰杀幼鼠后的一周里，我每晚都因反复梦见杀鼠的场面而惊醒。幼鼠在梦境中的可爱模样比实际上更动人心弦，它们的脸蛋犹如婴儿，哭声也宛如人类，不论我如何拿它们的头敲击地面（这种小动物最快，最没痛苦的死法），它们却始终没死。毫无疑问，我因宰杀幼鼠导致的心理障碍是自己陷入了轻度的神经衰弱。总之，我因这件事得到了教训，从此不再觉得多愁善感或倾听内心感情的声音是羞耻的事，即使不可违抗的命令如何合理地要求我去无视内心的感情。。。。。。

      上述感情的悔恨形态，也存在于高度社会性的动物的心中，这一结论得自于我经常观察狗的一种行为模式。我曾经讲述了家中的法兰西斗牛全布利，当我买来一条名叫“希尔施曼”的狗时，布利虽然已年迈，但依旧非常机灵。希尔施曼的出现对可怜的布利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倘若我明白这条小狗因嫉妒产生多大的痛苦，我大概不会把漂亮的希尔施曼带回家中。一连数天，家里笼罩着紧张沉闷的气氛，最后，终于爆发我有生仅见最惨烈的狗与狗的大战。更过分的是，这场混战居然破天荒地发生在主人的房间里，一般情况下，即使最水火不容的仇敌也会在这种地方停战休兵。当我设法拉开双方时，布利却狠狠地在我右手小指的关节咬了一口。虽然战斗总算告终，布利的神经组织竟蒙受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冲击。它完全垮了，虽然我未加斥责并给予抚慰，布利却难以承受不幸的重担，整条狗像麻痹般地瘫痪在地毯上，怎么也爬不起来。它的身体像发高烧般微微地颤抖，全身还不断地出现打颤，呼吸变得非常急促，又是则从沉闷的胸中吐出深长的叹息，眼眶里包含着大颗泪水。由于布利无法站立，我得每天数次把它搬到街上。之后布利虽然自己设法回来i，但因神经遭受打击致使肌肉的状况失调，经过一番努力后，才能勉强上阶梯。

      原先没有见过布利的人，看到它当时的情景一定以为它患了重病。后来，布利经过一段时日才肯进食，而且必须我亲手连哄带骗地喂它食物。在几个星期里，它始终对我摆出谦逊哀求的态度，这种态度和它原本顽固且无奴隶根性的作风形成讽刺而可悲的对比。布利心中的疑惑对我造成极大的影响，以致让我觉得饲养希尔施曼是一种不可原谅的粗暴行为。

      在阿尔滕堡时，我的邻居饲养的雄性英国斗牛全，也曾有一段同样令人感动却不那么伤心的经历。这条狗名叫彭索，对待陌生人非常凶猛，面对主人的亲友则温顺驯服。它不但跟我很熟，偶尔在路上碰面时也会热烈地表示欢迎。有一次，彭索的女主人邀请我到阿尔滕堡的家中喝茶。我的摩托车停在树林里一栋孤零零的屋子前，当我下了摩托车背对着屋门准备屈身停车时，彭索飞奔而出朝我的脚咬了下去，并使出斗牛全的蛮力拖拉不放。原来，它因我穿着连身工作服二看错了背影。我难忍痛楚大叫它的名字，它随即像中弹般低头，平身地趴在我面前的地上。显然这纯属一场误会，我因衣服厚实而没有严重受伤，所以依旧和彭索说话，为它打气和爱抚。尽管我马上忘记了这档子事，这条斗牛全却非如此。整个下午，彭索始终紧跟着我，喝茶时更挨近我的脚边。每当我看它时，它便笔直端坐，并用突露的眼睛凝视我，然后，错乱地伸出前脚请求原谅。几天后我和彭索又在路上相遇，它却不像平时一样热烈地迎接我，却依旧衣服低声下气的姿态对我伸出前脚，我于是诚心地握住它的“手”

      若要评估前述两条狗的行径，必须先了解这两条狗以前未曾咬过我和其他人，而且也不曾因这样的攻击而受罚。既然如此，它们又如何知道自己疏忽的行为属于罪行？我相信它们闯祸后的心理状态和我宰杀幼鼠后的沮丧心态并没有什么不同。它们作了自制力（深植于本能的感情中）不允许它们作的事情，但是，因为它们的犯罪处于偶然，所以从道德的理性立场看是可以饶恕的。尽管如此，就像我解释杀鼠的逻辑说明一样，加害者因此必须承受心理上的冲击。

      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良心苛责，常出现在机灵的狗打破精心所练就ude“禁忌”事物时。在这种时候，机灵的狗会像孩子一般脸上露出虚假的天真或不自然的表情，这是所有爱狗的朋友所熟知的，目的在于隐藏良心的苛责。由于这种行动高明且具人性，想施罚的人常常难以决定必要的刑罚。即使是我自己，也很难对内心毫无愧疚根本没想到会被罚的初犯痛加斥责。

      沃尔夫一世在我饲养的松狮狗和牧羊犬的混血种中算是最老的前辈，它是杀气最盛的“猎人”，但绝对不会招惹我饲养的家禽，然而一旦碰到它不熟悉的新成员，便常让我尝到惊恐的滋味。记得某个圣诞节，内人送我四只小孔雀。当我发觉必须留意孔雀安全时，沃尔夫已经打破兽笼，并在我赶抵现场之前，杀害了一只小孔雀。沃尔夫因而受罚，并且从此再也懒得正眼瞧剩下来的任何一只孔雀。在沃尔夫的生涯中，这些孔雀是我最早饲养的鸡形目鸟类，所以，沃尔夫尚没有不能侵犯的概念。

      在探讨沃尔夫区别其他鸟类的能力时，只要看看它对他种鸟类的自制力，便会让人觉得饶富趣味。它的自制可以说完全基于抽象的考量。对它来说，所有的鸭子都不可侵犯，即使普通品种分化出来的其他远缘品种，它也必定一视同仁。既然已经教导它不得杀害孔雀，我还以为它从此会像尊重鸭子一般珍惜所有的鸡形目动物，谁知结果却和预期相反。我为了孵鸭卵买回来的母鸡，沃尔夫却再度破坏兽笼，把七只鸡全部杀害。于是它再度受罚，轻微的惩罚以足以让它明白禁忌所在。后来当母鸡成为家中的新成员时，沃尔夫已不敢在闯祸了。

      一个月后，家中又多了锦鸡和银鸡，这一次我比较聪明，先把狗叫道装鸡的木架旁，然后把鸡按向它的鼻脸，嘴里念着平常的训话，并轻轻地拍它。这项预防性措施的效果显著，沃尔夫于是没有在招惹任何一只鸡。不过，从动物心理学上看来，它却做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在一个舒爽的春天早晨，当我走进庭院却看到恐怖，惊人的情景。沃尔夫站在草地的正中央，嘴里还衔着一只鸡。它没有注意到我，于是，我得以悄悄观望却不妨碍它。奇妙的是，它既没有乱甩也没有伤害的鸡，只是露出困惑的表情，老实温和地直立着。待我扬声呼唤，它对我的暗号露出明显喜悦的神色，并旋即高举尾部，嘴里依旧衔着鸡直奔过来，丝毫没有过意不去的表情。它嘴里的鸡并非我养的锦鸡或银鸡，而是野鸡。显然，这条机灵的狗无法判断这只入侵庭院的鸟到底能不能碰。它起初可能以为这只鸟是普通的猎物而前往捕捉，但这只小动物的气味让它想起那些不准招惹得鸡，所以只好打消杀害的念头。如果换作其他的猎物，当会立即面临杀身之祸。沃尔夫本想放了鸡，听到我的呼唤时却欣喜地打算在午餐时在做最后的裁断。这只毫发无伤的美丽公鸡后来在家中的鸡园度过了数个寒暑，并和我饲养的母鸡共同孕育了下一代。

      我那些大而勇猛的狗，对待阿尔滕堡研究所里的动物非常小心谨慎，所以这些未曾尝到厉害的动物碰到其他狗时根本毫无危险意识。虽然可以教导狗不伤害鹅，却无法让鹅了解不得招惹狗。血气方刚的灰雁显然把狗好意让路以免冲突的做法，当作是自己的勇敢精神吓倒了对方。雁不止好歹的程度简直叫人吃惊。我曾在一个严寒的冬日目击下述情景：三条大狗一面在庭院里跑着，以免朝着面向道路的篱笆高声狂吠。在猛烈的“炮轰”声中，六只雁竟然相互紧挨地蹲在一起。三条狗则不断吼叫，意欲驱走这些雁。谁知这些雁压根儿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有两三只狗大声回叫。后来，狗终于死心并打道回府。途中它们避开先前走过的道路，行经厚厚的积雪，绕过这些“腼腆”雁只的四周，像画了大半圆似的绕道而行。

      这个雁群的专制君主是一只老雁，这只老雁可能视戏弄狗为自己的天职。那时它的妻子在庭院通往广场直达入口处的短阶梯旁孵蛋。每当门一打开，狗儿们便自动吠叫，它们把这个差事当成义务之一，经常在阶梯来回奔跑。老雁果然老奸巨滑，不久即发觉多在阶梯的最上层，便能利用天赐的机会恶整这些狗，趁它们走过时掐拧它们的尾巴。狗若想安然抵达门口，唯有把尾巴夹在两条后腿之间，然后像一阵风似的穿过这个家伙面前。布利是家父的爱犬，也是我的母狗迪托的孩子，更是前述沃尔夫一世的祖父，同时也是我目前饲养的母狗苏希的祖先。布利的性格温和而敏感，对老雁攻击最感懊恼，因为在当时饲养的三条狗中，它遭偷袭的次数最多。每当它要穿过这段命运的阶梯时，都会实现发出痛苦的哀号，而这件令它难忍的事情也总是出现戏剧性且悲喜交集的终结。在一个晴天，恶作剧的老雁竟曝尸自己“管辖”的地盘。验尸的结果发现，它显然遭狗轻咬而头盖的底部受到轻微损伤。至于布利则行踪不明，连吃饭时间也没出现。地毯式搜查后，终于在狗平常很少去的洗衣房阁楼的阴暗角落，发现它躲在一堆旧货箱中间，整条狗已呈现神经衰弱的状态。至此，老雁命案就像在时间发生现场目击般明朗：当布利正要跑过阶梯时，老雁非常用力的拧抓布利的尾巴，布利因尾巴疼痛而采取自卫，遂无法克制地回咬了一口，岂止布利如此倒霉，门牙竟然咬到老“绅士”的头盖，并造成致命伤，毕竟二十五岁高龄的老鸟骨骼早已变得非常脆弱。布利并未因此受罚，由于当时的状况有量情减刑的余地，在加上牺牲者和特殊肉体条件，布利因而获判无罪。至于老雁则成为星期天餐桌上的盘中食，同时还帮我们粉碎了一则流传的迷信：野生老雁的人必定坚硬难食。其实这只又老又肥的雁十分美味可口，真可说是丰盛无比的一餐。我的内人对老雁居然能在生存了二十年后还维持身体的柔嫩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注译]：
①  家鼠（Mouse）：即小鼠。啮齿目许多体小，到处奔跑的啮齿动物（特别是鼠科的小家鼠Musmusculus）的统称。小鼠一次和大鼠一词一样，并非科学定义，只是用来指为数众多似大鼠的小型啮齿动物。小鼠很常见，几乎见于所有的陆地，吃各种食物，许多种似乎喜居于人造建筑物里，并由于破坏食物，啃咬各种材料，传播鼠型斑疹伤寒和腺鼠疫类病菌而造成严重围还。野生的小鼠由于数量极大，也给农业造成严重的危害。小鼠性成熟很快，出生2-3个月即可交配，每窝产仔12只，妊娠期约3周。在温暖地区或有取暖设备的建筑里终年繁殖。实验动物小白鼠是由小家鼠驯养而来，既广泛用于医学实验，也常作为玩赏动物。但除一些反常情况外，小鼠对人有益，因为它们构成大部分毛皮兽和掠食动物食物中的很大比例，若无小鼠，这些肉食动物会捕捉对人更有价值的动物，包括家畜。若居室小鼠泛滥成灾时，要有经训练的人去扑灭，但数量不大时用捕鼠器即可。
白鼠（rat）：即大鼠，啮齿目鼠种Muridae家鼠属Rattus动物的统称，共500余种。该词亦泛指许多分属其他科的中等大小的啮齿动物。“家鼠”指黑家鼠Rattus rattus和褐家鼠R.norvegicus，均富攻击性，活泼，杂食性，适应性和繁殖力强，几乎伴随人类遍布全世界；感官特别发达；出生后3-4个月即可生育，1年产仔多大7窝，每窝6-22仔；能直接或间接传播20种以上疾病。黑家鼠体长20公分，尾较长，尖鼻和尖耳约占头长度的一半；背面为深灰和浅褐色，腹面为灰或灰白色，善攀缘跳跃。褐家鼠耳较小，体更长，尾短于体长（18-25厘米），常为褐色，但也可能是灰，白杂色，实验用大鼠即由褐家鼠驯化的白化种。与黑家鼠不同，褐家鼠善于挖洞和游泳，比黑家鼠大，适应性更强。当两种栖于同一地区时，各自占用不同环境，如在建筑物里，褐家鼠喜占下层，黑家鼠在楼上。

鱼小胖

第十七章忠诚与死亡

      当上帝创造世界时，他一定有高深莫测的原因，让狗的寿命比主人短五倍。人类在生活中难免要面临许多悲伤，例如，当我们和亲爱的人分离，或眼见年长数十岁的亲人逐步迈向生命的终结。然而，对比人类早衰亡的动物的依恋之情，以及和人类同日出生却在孩提时代便告死亡的生物的恋慕之心，究竟是对是错？或许试着扪心自问也非坏事。眼看着几年前还在蹒跚学步的可爱小狗，竟逐渐显现老态，心知两三年后它的死期将近，不禁令人感叹生命的无常。爱犬逐步老迈的事实常对我造成很大的打击，我必须承认，每当思及即将面临的悲伤，便经常被折磨世人的忧郁缠身。

      当爱犬年迈且得不治之症时，所有的狗主人都必须承受激烈的精神痛苦并面对两难的抉择：是否该杀了它，让它免于受苦？什么时候该结束它的生命？然而奇怪的是，命运却经常让我免于面对这种困难的决定。我饲养的狗除了一条例外，其他全部毫无痛苦地安享天年，根本无须劳驾我亲手处置。然而这毕竟可遇不可求，所以我不能一味责怪那些感受性强，对饲养新狗踌躇不前，害怕再面临不可避免的离别场面的人。

      我确实不打算责怪他们，因为，在人类的生命中，所有的喜悦都必须用痛苦来换取。我基本上认为，因为害怕命运迟早会来讨债，就对人生中几种被容许且合乎伦理的喜悦也心灰意冷的人，十足是可鄙的吝啬鬼。不愿付出痛苦代价的人，不如退隐到老妇隐居的阁楼，像一朵花也不开的不毛球根，蜗居在该处置到逐渐凋零。

      在15年生涯中，始终忠诚陪伴主人的狗一旦死亡，的确像心爱的人去世般令人伤心痛苦。然而，从本质上来讲，忍受狗的死亡还算是比较容易的。朋友在你的生活当中，所占的地位总是呈空虚状态，但狗却能以替身姿态弥补这个位置。狗具有个性，其实最贴切的说法应该说，狗是相当“个体化”的。对于这一点我和其他人一样肯定。但是拿狗和人类相比较的话，狗的个体与个体间远比人与人之间更相似。生物个体间的差异和精神的发达直接对应。同一种类的两条鱼，其行动或反映方式实际上是相同的。但对通晓生物行为的人来说，两只金仓鼠或两只乌鸦却有显著差异。同样地，两只乌鸦或两只灰雁又时也像完全不同的个体。以狗为例，身为家畜的狗比其他非家畜的动物在行为上显现出更大的个体差异。但相反地，狗与狗的灵魂深处，或狗与狗的深层本能性感情（用以维系人和狗的特殊关系）却非常酷似。人们大概都知道，爱犬死后若马上找到同种的小狗，小狗将贴补年老爱犬撒手后所造成的人心和生活上的空虚。

      由于在某种条件下，从小狗的身上也能得到非常完整的慰藉，有时候甚至令人觉得对死亡的爱犬不忠而自惭。倘若角色互换，狗对主人可要忠诚许多。如果主人死了，狗根本不会在半年或类似的期间内寻找另一个主人。不承认对动物有任何道德责任的人，也许认为自惭的想法简直可笑，但对我本人来说，这种想法却形成了自己特有的行为方式。

      有一天，当我发现老布利遭遇致命一击而躺倒在小路上时，我立刻为它没能留下后代，而深感遗憾，当时我年仅17岁，和狗死别则是头一次，心中的悲伤非笔墨能形容。布利曾是我数年间形影不离的伴侣，它尾随我步行时的跛行节奏（前脚受伤时因医疗不当导致跛行）和我自己的脚步声简直难以区别。知道它消失了，我才突然发觉，自己在也听不到它的笨重脚步声和尾随我时所发出的鼻息。在布利死后的那段日子里，我终于真正了解，爱动感情的人相信死者的灵魂是怎么一回事。布利曾追随我数年，它的脚步声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心理学家称这种现象为“直观的残象”）。在布利死后的几个星期里，我宛如亲耳听见它啪哒啪哒尾随而来的足音。每当我意识到声音而想竖耳倾听时，脚步声和鼻息便立刻消失。而等到我的想法隐退时，前述声音马上又会出现在耳际。直道蹒跚学步的小狗迪托尾随我而行，跛足的狗亡魂（亦即布利的亡魂）才终于消失。

      迪托在好久以前过世了，这已是那么遥远的往事阿！它的亡灵也曾一面发出鼻息，一面尾随我的身后，我则采取前述方式，预先准备好对策。当迪托步布利后尘突然死亡时，我知道将有另一条狗取代它的位置，就如它当初取代布利的位置一样。于是，我一面以自己的虚伪为耻，一面向迪托发出奇怪的誓言----今后只有迪托的后代才能陪伴我！

      出于天性的理由，人无法只对一条狗忠诚，但却对某一品种保持真诚。当我看到外表天真率直的矮母狗苏希（我认为它的大部分祖先）时，常会被死亡与不灭的想法纠缠。我的饲养场因为不得已，只能在许可范围内从事同系交配，但每条狗的性格特征上的单纯性缺直接地遗留给后代子孙。当我言不由衷地接待来访的客人时，苏希绝对不会被我的言辞蒙骗，它会不客气地向“入侵者”咆哮（如果它长得粗壮一点，或许还会轻咬对方哪）。在这种场合，这条矮母狗不仅显现出迪托的遗传—洞悉我心灵深处的卓越能力，还干脆变成了迪托的化身。同样地，当我看到苏希象祖先松狮狗毕姬一般，兴致高昂地在干燥的牧草地上追逐鼠类，或像猎鼠的食肉动物般夸大地跳跃前进时，它又变成了毕姬的化生。接受“伏卧”训练时，苏希偶尔会赖皮地站起来，并露出狡辩的表情，和曾祖母史坦茜11年前的做法如出一辙。当它像史坦茜一般在水槽里嬉戏打滚后，带着一身泥泞天真地走进家门时，它又似乎变成了史坦茜，宛如史坦茜再度转世。此外，每当苏希紧随我行经安静的河岸道路，尘埃漫天的乡间小道或市区的马路时，它那唯恐跟丢而全身紧绷的模样，像极了所有的狗--亦即从胡狼以来始终尾随主人的众多狗一般，是爱与忠诚无限量的综合化身。

鱼小胖

转载完毕，泡一壶好茶，慢慢看

维也娜

真的好长，支持:rolleyes:

小妖

多谢胖妈的分享！

白熊

细品慢看:wub:

鲁绿

:wub: :wub: :wub: 请指导
紫红玫瑰
白玫瑰

网鱼

:wub: :) :wub: 漂亮.赞.望回访

菲宝妈妈

是整本书？哈，收藏起来了

菲宝妈妈

菲宝妈妈

菲宝妈妈

菲宝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