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雪花，在埋葬着细碎的爱情

124

散落的雪花，在埋葬着细碎的爱情

    英子来到这家饭店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个子矮小的她抬着环顾一下这个陌生的环境，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这个年纪对于饭店的服务员来说，已经算是“高龄”了，可是很有门路的夫给英子介绍到这里来，已经算是很大的面子了，要不然这个冬天英子就得在农村老家猫冬。“好歹能自己挣碗饭吃。”夫这样说。英子却有着自己的想法，她打算在这里干两个月，到过年攒点钱，就到外地闯一闯。想到这里，英子走进门的脚步不再踌躇和犹豫，变得坚定起来。这一年是1999年，英子虽然不是第一次打工，可是对于服务员的工作多少还是有些失望。但是英子学完了自考的大专，倒没正经地在哪家单位工作过。
   
    英子尽管相貌不佳，个子也不高，可是都说英子是很有心计的一个姑娘。女老板将英子安排到一楼的大排档。说是大排档，因为是刚刚立的“部门”，几乎就没有什么客，因此只有英子一个服务员。英子倒也勤快，扫地抹桌子，样样干的井井有条。收拾完了卫生，英子跑到女生宿舍去拿书，就在这时遇见了小东。隆鼻小东也是刚来饭店不久，戴着一副眼镜，一的打扮就像落第的秀才。事实小东确实也是高考的失败者。因为家里穷，小东不得不放弃学业，早早地出来打工。那个时候在小城里，高中生能做饭店的服务员，还是有些“屈才”的。可是有什么法子，没有手艺，双眼皮工作不是那么好找，小东也就打算在饭店“混”些子，等过了年，再到大城市找找出路。
   
    英子后来回忆说，当时的小东给她的感觉是很丑，而且脸还带着坏坏的笑，自己都没敢多看一眼，就匆忙地走了。小东则分辨说，英子下下打量了自己好几眼，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烧锅炉的，因为受到了歧视，所以自己就带着挑衅的目光迎了去。吸脂减肥的娜娜后来说，两个肯定那个时侯就“心来”，“一见钟”，“眼睛双双放电”。不过两个肯定是没有说话，因为老板已经招呼大家去搬大白菜，去晒葱，劳动完了还要“清理战场”，大家都算是同龄，嘻嘻哈哈地干完活，老员工新员工，关系都拉近了不少。
   
    那个时候刚刚流行吃涮锅。老板也进了这个新项目，摆七八个桌子，就安排在大排档，英子开始忙了起来。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小东自动地跑来帮忙。客说：“服务员，一盘青菜！”英子忙去端青菜。客说：“自体脂肪隆胸服务员，给拿点餐巾纸！”英子跑到吧台去拿餐巾纸。客说：“服务员，来一盘肥牛！”英子跑到冷柜前，手忙脚地装肥牛。小东凑来，悄悄说：“我来装。”英子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小东一边装一边问：“这个怎么总是折腾你？”英子说：“谁知道呢，这样的客就是多事儿。”小东一边往盘子里拣肥牛卷，一边说：“我刚完厕所，没洗手。”英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一把推开小东，说：“你真坏。”客喊：“服务员，快点儿！”小东忙把盘子装满，送了过去。英子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小东，觉得这个真是鬼点子多。
   
    小东在饭店的三楼，一楼的服务员发现，英子最近总“失踪”。来了客了，总是找不到。吧台的娜娜眨眨眼，说：“我知道英子在哪儿。”娜娜很小，脚勤快，蹭蹭蹭跑到三楼，不一会下来，前面娜娜甩着小辫子，后面跟着脸微红的英子。不一会小东也跑来帮忙，帮着给客菜，帮着打扫卫生。有小东在，娜娜而帮不忙，主动退出帮忙的行列。
   
    英子看书，紫式部的《源氏物语》，那么厚厚的一本，每天翻几页，看的津津有味。小东喜欢翻看电脑书籍，那时候电脑还不是很普及，受小东的影响，英子和娜娜都跑到隔壁的学习班，报了个晚班的学习课。一个月下来，娜娜会打几个字了。英子进步神速，不但会打字，还会做表格。英子后来说，自己以前有点基础，现在就是习习。
   
    转眼节就要到了。英子和小东在这两个月的相中，似乎对对方都祛眼袋很满意。只不过英子有时候会对娜娜发发牢，说：“小东家没有钱。”娜娜很小，那个时候不过十七八岁，不懂得这些的世故，觉得两个喜欢就很好，因此倒很羡慕英子找到自己的归宿。
   
    一个飘雪的晚，客都早早地散去。英子和小东的兴趣却很高。因为好几个朋友都说好了过完年就各自纷飞，去新的工作环境发展，因此都想着聚在一起说说话。大家说新建的大桥不错，应该去看一看。于是就选择在这个有着细碎雪花的晚。一群穿着厚厚的衣服，伴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快乐地行走在大路。在昏黄的路灯下，红红绿绿的衣服了跳动的音符，快乐而轻盈地舞动。小东挽着英子，两个相依相伴，说着悄悄话。娜娜脸红了，看着自己呼出的哈在空中升腾，特别开心，一边快活地跳着一边不住地哈，就跑到了前面。前面就是大桥了，大家快步走了去，远远地望见这个城市在雪花的笼罩下，灯火变得明明灭灭，朦朦胧胧，有几分静谧和暖。英子问小东：“你说咱们要是结婚了，是去你老家还是在城市里呢？”小东说：“当然是在城市里，我还要在城里做生意，买楼房，让我们有一个暖的家。”英子不语，望着远的景变得若有所思，仿佛陷入了美好的憧憬之中。小东见到雪花轻轻地飘在英子的，一片一片，不一会化了小小的珠，润进发里，他就把羽绒服的帽子摘下来，戴在英子的。英子红红的衣服戴另一种颜的帽子，显得有些古怪。娜娜捂着在一旁笑。几个朋友看见雪中的城市景是如此美丽，都很感慨，因此都谈论着今后的出路。从此一别后，就是天各一方，海阔凭鱼跃了。
   
    节过后大家就都分开，因为没什么钱，有很多都没有电话和传呼，彼此的联系也少了很多。娜娜去了另一个饭店，因为除了饭店她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英子则在有能力的夫的介绍下，来到了政府做打字员，因为是临时工，工资少的可怜，才只有饭店的一半多。小东则开始联系业务，沈，北京，筹集资本。等到娜娜找到英子的时候，英子已经结婚了，并不美丽的脸洋溢着幸福的红晕。英子抱怨说：“你东哥把我骗了，他说他二十五，其实他都二十六了，还是周岁。”娜娜掰着手指算，看看比自己大了几岁。英子说：“我们就要开店卖电脑了，到时候你来玩哦。”娜娜说：“好啊，英子，我一定来。”
   
    等到娜娜再次见到英子的时候，是在大街的偶遇。两个都骑着自行车，撞在了一起。娜娜是在找工作，有点心不在焉。英子则显得很忙碌，两个刚要互相道声对不起，一抬发现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都非常高兴。英子拉着娜娜来到自己的电脑店里，小东不在，去联系业务了。娜娜环顾着英子苦心经营的小店，心里好是羡慕。英子说：“小东和我结婚，他家给了几万块钱，全投资在这里了。不过生意还行，我现在就在这里负责卖，他进货。我们已经贷款买楼了。”娜娜羡慕的不得了，搂着英子说：“英子，你真是幸福啊。”英子推开娜娜，红着脸说：“你轻点儿。”娜娜一低，恍然大悟，说：“英子，你有小孩儿啦。”英子点了点，娜娜说：“英子，你多幸福啊，咱们一起出来的，就你最幸福。”英子分辨说：“哪有，我们也挺艰苦的。”里说着艰苦，眼镜却笑眯眯的，显得很满足。
   
    一晃就是几年过去。娜娜积攒了些钱，自己开了个鲜花店，也学着做起了生意，边也有不少的追求者。一天娜娜和友在大街闲逛，商量着是不是要去公园走走，穿越马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影映入吸脂娜娜的眼帘。“英子！”娜娜不由自主地了出来，娜娜的友看到前面那个矮小的女推着自行车，车座后面绑着一台电脑的主机，那女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扶着电脑，显得很的忙。那女一回，脸满是疲惫和劳碌，她向这边望了望，脱说道：“娜娜！”两个女动地抱在了一起，友忙伸出手来帮忙扶住车子。英子苍老的许多，脸有很多的风霜和皱纹。娜娜一连珠似的问道：“英子，你到哪里去了？我去你的店里找你，说你们不干了。你生的孩女孩？小东哥干嘛呢？”英子笑了笑，又沉默了一会，说：“娜娜，你一问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娜娜就问：“你们开的店呢？”英子说：“开店房租太贵了，我们就搬到自己家的楼下，找了个便宜的门市房。”娜娜问：“英子，你生的孩还是女孩呀？”英子说：“是个小孩，都幼儿园了。”娜娜问：“我小东哥还好吧，他还自己跑货去？”英子叹了，眼圈就红了，吸了一下鼻涕，又揉了揉，声音低沉着说：“你小东哥得了尿毒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一个星期做一次透析，我每个月要还房贷。孩子需要抚养。现在家里一堆的外债。都压得我喘不过来了。”娜娜惊讶地张大了，久久说不出话来。英子说：“现在业务都是我自己跑，我一个女，又没的力，干活干不动，别提多难过了。”娜娜给英子擦着眼泪，安慰说：“英子，你别难过了。”只能这么说，更多的安慰话，却说不出来。英子说：“我还要去送货，有时间你给我打电话。”两个匆匆留下联系方式，就分别了。这一天娜娜很压抑，没有和友逛街。
   
    娜娜想去看看小东，就给英子打电话。英子说过几天吧，现在小东回老家去了。过了一段时间，娜娜忙着家里的事，也就耽搁了去看望小东的时间。在一个飘着细碎雪花的午后，娜娜百无聊赖地和友坐在花店里，看着窗外三三两两的群，觉得屋子里面真暖。英子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娜娜接了电话，里面响起了英子疲惫的声音。“娜娜，忙什么呢？”英子问。娜娜说：“没什么事，坐着发呆呢。”娜娜笑笑说，“英子，你还好吗？”电话里忽然出现了沉默，娜娜等待着英子汇报说自己一切平安，等了很久，也没有声音。娜娜以为是掉线了，拿下电话看了看，还在通话中。娜娜不解，刚要问怎么了，电话那传来了一阵深深的吸。娜娜心一沉，慢慢而又小心翼翼地问：“英子？……”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哽咽，接着是泣，断断续续的泣。娜娜的心也揪紧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掉下来，问道：“英子，你怎么了？”过了一会，英子哽咽着说：“娜娜，小东……他去世了。”接着就是一阵低低的而又压抑的哭泣声，显然英子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绪。娜娜也哭的泣不声。两个女就对着电话哭了一阵子。还是英子先缓过来，轻轻地说：“刚去世不久，五七还没到。”娜娜搜肠刮肚地想着安慰的话，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念叨着：“英子……”英子说：“我没事的。我就是心里不太好受，想着从前咱们那些朋友在一起，多快乐啊。现在我孤伶伶的一个了，拉扯着一个孩子。以后的子还很长啊。”英子说了很多，娜娜也回过神来，说：“英子，我要去看看你。”英子说：“娜娜，着什么急呢，咱们有的是子见。”就挂了电话。娜娜放下电话，出了一会神。
   
    娜娜想起了英子刚刚去饭店工作的时候，尽管英子那时候已经很熟，可是对未来的茫然失措的表还是历历在目。娜娜想起了小东和英子第一次见面，两个究竟说没说话呢？也许说了，也许没有说。娜娜想起那个飘着雪花的晚，大家一起跑到新建的大桥，在苍茫的暮中，大家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望和憧憬，怀着一颗年轻的有活力的心，过的是那么快乐。娜娜甚至想起英子戴着不伦不类的一个帽子，凝神去看着远方的建筑，那样子又滑稽又好笑，好像本来庄重而心思缜密的英子不应该如此打扮，而且还穿着这么有趣的服装想着非常正式的事。娜娜想了很多，想小东，那个年轻的躯体就这样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对生美好的眷恋而匆匆离去，永远地睡在了冰冷的泥土中。小东究竟比自己大多少?娜娜没有好好的计算，可是无论怎么计算，小东也很年轻，而且很有抱负，很有思想，他的生为什么如此短暂而仓促呢。
   
    娜娜看见外面一个小女孩，穿着红红的棉袄，蹦蹦跳跳地跑着。有时她会忽然停下来，看着自己呼出的哈在空中升腾飞舞。她可能觉得很好玩，就一连吐了好几。看着女孩欢快地笑脸，娜娜忽然对往事有着深深的思索和留恋。娜娜想给英子打个电话。这是一个飘雪的午后，城市在飞速地建设和发展，时间过的真快，如果再从大桥望向这个城市，会被高高矮矮的楼群挡住很多的视线，然而雪花飘落的声音，仿佛细碎的小玻璃一样，聆听那种美妙的感觉，呼吸着雪中清新的空，也许会忘却一些，或者是埋葬一些痛苦的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