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的积习--乘风凉(转载)

huangyi555

乘风凉碎忆，“赤膊”就是个例证扫帚星是我在乘风凉时候知道的。
当时，老人孩子是很相同的。我外婆是个小脚老太，而且很怕热。再加上农村养成的生活习惯一直没有多少改变。譬如“赤膊”就是个例证。每晚只要洗好澡，必定是“赤膊”的。躺在竹子做的躺椅上，手摇着蒲扇，悠悠的扇着，微闭着眼，似睡似醒。我们哥几个也是 “赤膊”着。如果不是玩世界大战，那么，扫帚星就是我们在夏夜的天空中唯一要寻找的星星了。
拖着长长和稀稀的尾巴，看着它快速地落在屋檐的下方，然后大家再站起来，翘着小脑袋试图能看到它到底落在了什么地方，好象一定要知道它最终的结局是怎样的。
这时，外婆就会说她有关扫帚星的故事了，今晚说见到它是幸福的（好象她说的是福气），明晚就会说见到了一定要到大霉了。接着会跳到鬼的故事，然后收尾就是千万别见到白色的影子，如果“不幸”见到了，那千万不要害羞，拉出自己的小鸡鸡大胆的撒尿吧。
那时的天气好象没有现在热。太阳还没有落山，一个院子里闲在家里的老人、男人、女人都会用井里的水吊起来，“哗哗”地往大石板上面浇，那时古建筑的院子都是长宽都一样的青石板。接着各家的躺椅、凳子、搁板、小桌子一齐粉墨登场，把个院子搞得象露天戏场。
从夕阳西下开始，三三两两的人就占好了位子，起先大家说些闲话，后来也寂静了，因为，夜饭还没有开，只得省点气力趁先休息一会儿。此外，井圈上也是揽着各种绳子，尼龙的，麻搓的，在绳的下放栓着尼龙网兜、竹蓝等器具，里面一定是西瓜，在砖头的重力下，西瓜之沉井水。
天一断黑，白炽灯从东西南北七十二房客的屋子里亮了起来，接着就是各家搬出碗筷，几碟小菜，大人小孩围着已经占有的势力范围，开始一天中最团圆的辰光。边吃边说的情景是热闹非凡。特别是东家长西家短是各家交流话语中永远不会衰竭的话题。
当时父亲下班是很晚的。这时大多数人家已完成了一天中的所有事了，惬意的聚在一起边乘着凉，边打着呼噜。手中的折扇、蒲扇、自己用牛皮纸折的土扇仍在摇晃着，煞是悠闲。突然，一个角落里“啪”“啪”的几下，一定有蚊子被消灭了。又忽然，听见“老顾，回来了？”那一定是我父亲举着着他那黑色的人革包，从肉的缝隙中挤了进来。
这时，开晚饭的就是我们家了。用井水“冰镇”过的粥，清拌西瓜皮，还有些其他的荤菜，由着我们各取其所，一顿晚饭在不长的时间里草草收场。直至今日，我们兄弟还在“埋怨”老父母，那时为啥一定要我们吃得这么快，以至外出作客总是象个“饿煞鬼”。
至今好象记得夏夜里吃饭的惟有我们家是不说话的，除非邻居们有问题要回答，才会有些声响发出来。而我们小孩更是只有听的份，从来不插嘴。扒拉着碗里的粥后，大哥就去翻父亲包里的报纸看，有几次害得他差点被父亲“吃屁股”，因为，他的包里永远装着“绝密文件”或曰“红头文件”！
由此，《解放日报》、《文汇报》、《参考消息》就是我们弟兄在小灯下最好的避暑了。
报纸读完就是吃西瓜的时候了，那时，农村的亲戚总会拿些他们种的瓜来，再换一些他们需要的钱物回去。因此，数瓜最有得吃了。至今于西瓜，我还是来者不拒。
望着夜空，星星在眨着眼，一闪一闪的。自从外婆过逝后扫帚星和鬼故事就听不到了。她稀疏的盘发和颤微的小脚只有在记忆里了。同样，这样的夏天直到我们搬进新公房，乘风凉也只能在记忆中搜寻了。
自从有了自己的天地以后，再也没有在外面乘过风凉，以至不知道外面的夜风与以往的夜风是否一样。有时，孤寂和无聊的时候，站在屋外，惟有星星好象还是那样的一闪一闪，而风好象还有热的感觉，抬头一看，是空调发出的热量正向自己袭来，还有滴答的水珠落在头顶，闹得很不惬意，也很扫兴。索性关门落闩，寻一把蒲扇，边摇边闭眼思过！
有一天，我路过市区外围的高架桥旁时见到了久违的“乘风凉”景象，但主人已不是我们了，而是外来的工人们，他们就住在附近的某个搭建的简易窝棚里，只是无法忍受那憋闷的屋子，只得横七竖八的躺在高架桥下。无论有席子还是没有，他们睡得很香，是我自以为是的很香，因为，于我来说，是一个不会打搅他们清梦的人，而于那些呼啸而过的汽车来说，或许是他们梦中飞驰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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