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的第三天：每一个生命的重量

POCO贝利

这一天前来查找的人并不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找到人的机率也越来越小。前来我们寻亲点查询的人们多数是带着深深的失望，又带着一线最后的希望离开的。我们用尽各种方法为他们查询之后，也会尽力安慰他们，目前我们的数据并不全，只是通过网络和民间的力量尽可能地收集了一些医院的数据，很多医院并没有公布他们的收治名单；各个受灾群众安置点也没有随时更新的人员数据，再加上近期大量伤员被送往其他省，一些安置点的群众也在陆续返乡，所以也有可能他们的亲人或朋友还活着，只是需要几个月后一切安定下来，也许就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在面对每一位具体的寻亲者时，那近十万数字中的一个个生命通过他们亲人的描述也就在我们的眼前具体起来。
一位母亲拿着她儿子的照片给我们看，自豪地说：“我儿子长得可帅了。”照片上的年轻男孩的确英气勃发，可是事实是他在5.12之前外出旅游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一对父母焦急地打探着自己女儿的消息，说自己当时在幼儿园已经挖出的面目不清的尸体中，已经找到了穿着早上出门时候衣服的小女儿，在掩埋了那小小尸体之后，他们已经接受了女儿离开人世的现实。可是前两天突然听女儿的老师说在某个电视台上看见了这个小女孩在华西医院，尽管他们觉得这不可能，可是还是愿意相信是自己弄错了，赶紧跑到成都来找女儿。最终，我们还是没能给这对在绝望中又抓住一点希望的父母带来真正的好消息。
一位舅舅来找自己四五岁的小外甥女，说女孩的名字叫吴思怡。我们在数据库里没能查到这个名字，因此问他有没有可能小女孩会说不清自己的名字，这位舅舅肯定地说，不会不会，我经常教她写自己的名字，这三个字她会写。一瞬间，那位舅舅爱怜地教小外甥女写名字的温馨情形如在眼前，一瞬间又忍不住想要掉眼泪了......
也许，面对6万多死亡数字的时候，远离现场的人可能更多地感受到的是震惊。可是当这一个个生命的细节具体地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这生命的重量足以让每个人的心灵都不堪重负。
一位在我们的志愿者服务点歇脚的湖南卫视主持人是刚从汶川回来的，又刚在华西医院拍了片子。他告诉我，他真的已经受不了了。就在医院里，节目组正在做着一个关于大多数媒体都在做的主题--儿童节慰问受灾小朋友，他们正拍着躺在病床上一个孩子活泼笑容，主持人也正在与这个孩子的母亲进行交流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这位母亲一把掀起孩子的被单，他们这才发现，被单下的小小身体，竟然整个下半截都没有了......“那一瞬间，我和整个节目组的人都崩溃了。”那位主持人说，“真正震憾我的，不是死去的惨状，而是活着的现实。”
“我都想领养两个孤儿，真的。”尽管我们告诉他现在全球几十万人都想领养这次的地震孤儿，他可能连根孤儿的头发都抢不到。
也许，他和所有人一样，也只是想做点什么，用付出和给予来缓解这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在我们的志愿者服务点，每天都有若干人前来要求作志愿者，甚至有七八十岁的老大爷和老奶奶，也有十几岁的中学生。在了解了我们的工作性质主要是使用电脑之后，大多数人选择了到另一个作医院陪护的志愿点去报名。昨天下午还来了几位大妈，她们说已经到别的志愿者报名点报名了，人家说工作是搬米，她们嚷嚷着：“我搬得动搬得动！”还是没有报成名。我们这个服务点的工作当然不太适合大妈们做，于是我带着大妈们到医院陪护的志愿者报名点去，一路上大妈们告诉我：“我们身体好得很，天天锻炼着呢！”“唉，看着那么多外省的人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做志愿者帮忙，我们本地人怎么坐得住嘛！”有一位大妈甚至说：“唉，不要我们做别的工作，就是要器官，我也愿意捐献呢！”吓了一跳的我赶紧说，“大妈您活得好好的，哪里要捐什么器官啊。”另一位大妈赶紧接口说：“唉，看着那么多孩子没了，心里真难过。真想拿我们的这些老命来换这些孩子活下去啊。”
送大妈们到了报名点，我就离开了。我知道最后大妈们可能还是没办法实现她们的愿望，她们的一腔热情还是会被别泼上一盆冷水：医院陪护不会要年龄太大的人，因为怕他们没法照顾别人反而需要别人照顾自己。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志愿者”这个词在一夕之间红遍中国，一下子成了与解放军并肩的“最可爱的人”，中国民间的力量终于得到了展示，志愿者这种体现公民精神的形式也得到了中国人民的广泛认同。
在下午快要结束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一个衣衫破旧，看起来很是穷困的女人，提着一只鸡在我们的服务点周围转了很久，终于走上前来问我们：“请问哪里可以捐掉这只鸡？”面面相觑我们过了半天才想起，急诊部的门口似乎有一个接受物资的点，但是有可能接受一只活鸡么？在告诉她这个地点之后，这个女人又补充了一句：“我想把这只鸡送给那那些受伤的人炖汤喝。”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同样不能肯定她的鸡有没有可能捐得出去，然而我相信，她的心意与捐出企业家捐出的一亿同样厚重。这次的灾难，让“慈善”也正式走入了每一个中国人生活的圈子，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仁义”结合了起来。
近十万生命的重量，让中国学会了低下头去认真思考，也让中国前进的脚步少了一些虚浮。

Zara

让仁爱之心永存

蝶儿

好心人，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