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在地震中遇难 女儿仍憧憬他能来接车

小狼犬

父亲已在地震中遇难，女儿仍憧憬他能来接车


■新快报特派记者 尹政军


在广州开往成都的K192次列车上，听到姨父和母亲告知的“爸爸正在走路回家”的消息，王正琴的心情豁然开朗了，她甚至还奢望父亲能来接她。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记者从最开始就能感觉到，但不愿揭穿。和刘平贵前往汶川水磨镇寻亲的空隙，记者来到王正琴父亲工作的工厂，得知了王正琴父亲王朝福遭遇不幸的消息，但记者不忍再将这个消息告诉王正琴，让这个善意的谎言继续下去吧。


开朗的女孩


得知父亲正在走路回家的消息后，王正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的她话也渐渐多起来。这是一个开朗的女孩，我和她开玩笑时她还咯咯地笑着。“现在我什么都不担心了，我姨父不会骗我的，说不定我爸真的会来接我，给我一个惊喜呢。”王正琴想象着这幸福一刻，陶醉了。


火车一路前行，王正琴没有睡下，她和老乡们说她和父亲小时候的故事，和上铺的一个女孩嬉笑着，真是个开朗的女孩，她的心情不错。


“到了水磨镇一定要去问问我父亲的消息，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和王正琴分离时，她反复叮嘱我，我知道，她父亲现在还未回家，虽然有姨父的保证，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应诺着，一定会帮她去问她父亲的消息，并答应回到成都后就给她电话。王正琴没有和我一起去到汶川水磨镇寻找她的父亲，下车后，她的姨父接她回什邡老家了。


王朝福走了


5月18日上午，我从刘平贵所在的大槽头村出来，准备前往成都。临走前，根据王正琴提供的她父亲在水磨镇一家炼钢厂上班的信息，我四处打听，刚开始，大家都表示镇上没有一家炼钢厂，也没有人认识王朝福。后来有老乡告诉记者，镇上有一家硅厂，可能就是王正琴所说的炼钢厂。


按照老乡的指引，我来到这家名为“四川岷江硅业有限责任公司”的工厂。厂门口，水泥建造的值班室已经裂成几瓣了，进入厂区，几个厂房损毁都很严重，厂里已经不见人影了。一名工人模样的男子从厂外面走进来，我赶忙向他打听王朝福的消息。


“死了，早埋了！”这名工人告诉记者，地震时王朝福和他们电化公司的4名工人正在休息，地震将整栋3层楼几乎都震塌了，5个人全部被埋在废墟之中。


地震刚刚结束，厂里的工人知道宿舍肯定有人被埋了。“当时废墟里还有人在叫救命，我们工人从下午3点开始救，没有工具就用手扒，到晚上9点的时候终于救出来两个人，一个当场就死了，另一个还活着的就是王朝福。”据介绍，王朝福当时被救出来时神志还很清醒，还说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因为当晚听说要下大雨会涨洪水，王朝福被工人们抬到了山上。


没有医生，没有药，当晚又下大雨，王朝福没有能挺住，流血过多走了。因为担心尸体腐烂，工友们在山上找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包括王朝福在内已亡的几个工友埋了。


残酷的嘱托


王朝福的工友告诉记者，在这次地震中，这个硅厂有9名工人遭遇不幸，10名工人重伤。“没有受伤的现在都已经疏散回去了，因为通讯未恢复，我们没办法把工人在这边的情况通知到家属。”据工友介绍，这些什邡的老乡应该已经到家，也就是说，王朝福的家人应该已经知道王朝福的死讯。


这些都证实了当初记者的猜测，“你爸爸正在走路回家”就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一名自称是工厂领导的男子后来找到记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死亡名单，一共是九个人。“现在还有三个死者的尸体还埋在废墟里。”该男子指着大街上一处已经倒塌的房子告诉记者。


那处房子的废墟里，几十名来自上海消防总队的消防官兵正在挖掘死者的遗体。“这三个工人都是什邡的，邓雅丽、韩彬、毛娃子。”领导一个个地给记者念着名字，他嘱托记者，如果回到成都，一定把消息带给他们的亲人。


记者手记


没有完成的诺言


回到成都，我反复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把王朝福的死讯告诉王正琴。这个承诺对我来说太残酷，因为我带回来的消息都太沉重。最后，我妥协了，我决定做一个背信之人。谁不知道，“爸爸正在走路回家”这只不过是个善意的谎言。王正琴也许早已知道父亲的死讯，我又何必做这残忍的事，在她最伤心时又在她的伤口上撒把盐呢？


我把我的这个决定告诉了我的同事们，他们没有反对。也许，我做错了，但我仍愿意犯这个善意的错误，希望王正琴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