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边睡觉的老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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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边睡觉的老女人
秋天夜里，容易使人想家。
   
    如水的夜空，繁星点点，那是关于阳光的记忆，忽然想起一些事，一些瞬间，我以为我忘了，原来它仍在，在我的脑海里，等着这个夜晚来，来陪我。
   
    十一年前吧，在油田上学，很少回家。那时候当我没有钱的时候，才会想起回家。家里总是能给我钱，无论我什么时候要。钱是妈妈的，她说我也是她的，我不高兴她这样说，我说：我是我自己的。
   
    我就是我自己的。我那个学校里以自己的丰胸方式活着，我认识了很多我自己喜欢的朋友，我们做着我们自己喜欢的事，虽然为此我被关过一些天，虽然关于我的处分贴得满校园都是，虽然因为没钱交罚款我们穷得要去卖血，可我觉得很高兴，我是我自己的，我喜欢这样整容过，因为——谁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过。
   
    说到哪儿了？
   
    哈，我的嘴也是我自己的，可有时却管不住它，说话颠三倒四的，不过也顺便告诉你了我从前不是省油的灯，我是妈妈变成穷人的原因。当我的手伸向瘦脸妈妈的时候，觉得那样的理所当然，好象钱是本来我的，存到她那里的。
   
    一个午后阳光灿烂，我坐车回家，不用问，没钱了。
   
     我的头发很长也很乱，挡住眼睛。虽然那滋味不好受，但我忍了，因为酷总是需要忍耐的。我透过这些黑的零乱的发丝看窗外的世界，觉得忧伤而美好。有小贩在车上卖饮料，我渴着呢，一连喝了两瓶，二十岁的我，胃口好得惊人。车在市里的一个电波拉皮手术路口停了下来，有人要卸货，妈的，卸什么货呢，耽误老子回家，可我没敢骂，我还没有酷到一个人骂一群人的地步。我就打开窗，看街边，街边有个卖衣服的小摊，小摊的边的登子上，有一个老女人，她低着头，好象是睡了。
   
   
    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能睡着也是一种本领呢，太阳直直的照在枣网的头发上，她浑然不知遮阳伞的凉荫已经离开她的身子。她的头低着，很低很低，仿佛这样才会很舒服，我看到风掀起了的她的衣角，好象有枣树灰尘飘了起来，飘到了旁边的饭盒里，饭盒里有一份没有吃的凉皮，开水瓶倒了，水流了出来，流到饭盒里。那些的小孩衣服上，绣了一朵又一朵的花，使人想起童年的某个春天。真是好熟悉的花，梦里见过似的。
   
    我真是不懂，这样小的摊，谁来买。
   
    我真佩服她，能在这里睡觉,看她睡觉的样子，真逗。这时候我们的车子响了几声喇叭，是要催人上路了。她，抬起头来——
   
    我觉得满世界静了下来，有人问我：你旁边有人吗？我没有回答枣树苗就站了起来，我不坐了，我站起来——街边的树低头而立，仿佛犯了错误的孩子，在母亲面前排成一排，我下车了。车上的人没有看到我的眼泪，虽然黑发遮住了我的眼睛，但我还是看到了——
   
    看到了街边睡觉的老女人，就是我的妈妈。
   
    我要扶一扶那个遮阳伞去，阳光太毒了。还有，还有——妈妈，你吃饭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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