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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让我等》(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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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9 22:26: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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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别人都不知道他的外号叫大象,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从小学二年级一直叫到现在,都三年了,他从不生气。那是因为我看了《蜡笔小新》之后产生的灵感,我希望有一个象大象一般的哥哥,天天让我捉弄,
可惜我没有。他是我爸,有时象我哥,于是我就叫他大象。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姓项,他叫项欢,我姓龙,我叫龙小飞。很奇怪吧,我也很奇怪,所以我一直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问过他,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绝对的正宗嫡传,不信可以当场滴血认亲,还真的伸出了手指,我怕疼,更怕流血,所以只好默认。他说,之所以让我姓龙,主要是他认为将来的我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是属于全国人民的,龙的传人,当然要姓龙。我说,我还是属于全人类的呢。他说,民族的就是国际的。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该离开了,否则,他又滔滔不绝地和我吹一些我一个五年级学生还听不懂的大道理,我只能相信。



不信又能怎么样? 大象把我带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我一个老朋友也没有,我没有办法找人去核实。况且,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该属于哪里的人,从那个城市过来的时候,我就明白,那里不属于我和大象。大象流浪到那个城市,在那里生的我。我问过大象关于我们的身世,大象也不知道他到底该属于哪里。爷爷奶奶因为不生育,抱养的他,直到死也没有和他说明白他的身世。我很小的时候肯定见过爷爷奶奶,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印象中只残留了粗陋的手掌在我脸蛋上摩挲的记忆。大象说,管他娘的是哪里人,没准老子还是外星人失落在地球上的。我看有些象,常常觉得大象不象是地球人。大象有时候很斯文,有时候满嘴粗话。有时候,一副深沉的样子,拼命地吸烟,抽了一半就扔,刚扔完又点上一根。有时候象个孩子,我都觉得他很幼稚。有一次,大象和我一起看动画片《超人特工队》,看了半天居然连强力女超人是巴小飞的妈妈也看不出来,一个劲说是他姐姐,幼稚之极。和大象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大象也特别容易上当。



有一次我问大象,假如你受伤了,赵本山在卖
拐,范伟在卖轮椅,高秀敏在卖担架.你会买谁的?



大象说,我谁的也不买,我买药去。



我说不行,你违规了,必须在这三个答案中选一个。



大象说,我买拐。



你笨蛋。



我买车。



你弱智。



那我买担架。



你白痴!范厨师都不上当了,你还买?



我妈或许能知道一些关于大象的事,可惜我从来没有妈妈的印象。很小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每个人都应该有个妈,我发现这个规律后曾问过大象,我妈呢?大象说,你妈让人贩子拐走了,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大象说,会的,终有一天会找到。他只是说说而已,从来没见到他有过什么行动。人贩子成了这个世界上我最痛恨的人。我也没见过我妈的照片,我在大象那里找不到一点关于我妈的蛛丝马迹。大象从来不和我提我妈的任何事,任何时候都不提,每当他喝了酒的时候,就跟我东吹西侃的,他说我们是朋友,可以无话不谈,我说,那就谈谈我妈吧,大象很快就找个借口把我打发了,后来一旦我对他的神侃不耐烦的时候,就使出这个绝招,百试不爽。



也许是大象不善于照顾人的缘故,我长得瘦瘦的,脑袋特别大,对着镜子也自卑过,大象说,里面装的都是智慧,爱因斯坦的脑袋就大。可是脑袋大了总觉得别扭,记得有一次在课堂上,老师让我念一篇课文《小蝌蚪找妈妈》,我读的时候,同学们就不停地笑,老师制止了几次都不行。从那以后,我就天天盼着自己能胖起来,见到肉就使劲地吃,可是怎么吃也不胖。别看我瘦得象根豆芽菜,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教过我的老师都说,这孩子早熟,我不喜欢别人说我早熟,我认为这是对我的嘲讽。大象的朋友说,这孩子特招人喜欢,早该给孩子找个妈妈了。大象说,我懂,没有女人的人生是残缺的人生,没有女人的男人是可怜的男人,会找的,而且还要给他找个最好最好的。我觉得大象很笨,谈了很多年的恋爱,一点实质性的结果也没有。



大象的画画得很好,他说他生来就是画画的料,和我瘦大伯凡高是同一风格的。可惜一直没有人欣赏他,只能在一家出版社做个美工。大象的很多画,我看不懂画的是什么,我比较喜欢大象在我课本封皮画的卡通动物。我的几本书几乎都没有封皮,让别的同学偷偷撕去了,那是因为大象在上面画了画的缘故,所以我觉得大象的画还是不错的。在大象的熏陶下,我当然也会画了。



大象瘦高的个,长得挺帅,留着长长的头发,前两年竟然蓄着络腮胡,我很讨厌大象的胡子,很坦率地告诉他,留胡子影响他的风度, 大象听了我的话,居然马上就刮了,大象说,并不是因为我是他儿子,是因为我的眼睛,孩子的眼睛就是一双发现艺术的慧眼,人一大了就俗了,是我提醒了他,他突然意识到,蓄胡子是伪气质。



大象喜欢听伍佰的歌,我也喜欢听。大象在听歌的时候,常常坐在沙发上斯文地抽烟,两眼发呆,好象在看着很远的地方,我会坐在一边,静静地听歌,奇怪地看着大象。有时候大象会拿出一个珊蝴坠子放在手心,就是用珊蝴做成的一只小猪,一只好可爱的小猪,可以挂在脖子上,红色的系绳已经很旧了,有些变紫。大象对我说,这是我妈妈送给他的,等我大了,再传给我,他怕我弄丢了。我看到发紫的红系绳从大象的掌边垂下来,象一根干枯的细树藤。这是大象唯一和我提起妈妈的事情。



(二)



看来大象真的是打算帮我找个妈妈了,一个月之内带我去见了三个女人。我问大象,你谈你的恋爱,带我去干嘛?大象说,我们是风雨同舟的患难兄弟,他的老婆必将会是我的妈妈,我有权利参与,而且一定要参与。我觉得辈份上虽然不合逻辑,听起来也有一定道理,大象对我还是很讲义气的。



其实不光这三个,只是这?觯笙蟮奶缺冉险蕉选4笙蟮纳肀咭恢泵挥卸瞎耍扛龆疾怀ぞ谩E级笙笠不岽雠嘶丶遥蠖喽急冉贤恚蟾攀侨衔歉鍪焙蛭腋盟帕耍涫荡蠖嗍氖奔湮也⒚挥兴易苁潜却笙蠊娑ǖ氖奔渫瞥俳桓鲂∈辈潘蚁牒芏嗪芏嗟氖虑椋蚁胂笪业穆杪瑁杪杵谅穑柯杪枳龅姆共艘欢ê芟恪33:痛笙蟪耘菝妫缘枚亲佣加幸饧耍惺痹谏峡问惫竟镜亟小7奖忝嬉坏阋膊豢苟觯疑岵坏寐蛄闶常笙蟾业那叶荚芟吕戳耍俟改辏易约喝フ衣杪琛S惺焙蛘嫦M笙蟠乩匆桓雠苏镜轿业拿媲埃险娴馗嫠呶遥樱懵杪枵一乩戳耍Γ笙笞苁悄敲床徽?



三个女人里,我最喜欢红,我觉得红应该最象我的妈妈,不光是因为红漂亮,红的声音很好听,真搞不懂大象是怎么搞到手的,大象,I服了U!大象也夸我有眼光,使劲地拍着我的肩膀,说等我到了读大学的时候,一定会把不传之秘对我倾囊相授,不传给我传给谁?我才不希罕,将来我绝对不会象大象这样生活,我会只对一个女人好,按时上下班,下了班也决不乱跑,没事我就呆在家里,看球,画画,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大象问过我在学校恋爱了没有?搞笑!这怎么可能?学校根本不让。大象说,让也不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现在的孩子可不比他们那时又红又专,复杂着呢,现在得监督我,十六岁以后,决不干涉,爱谈几个谈几个。大象惹恼了我,我觉得大象的话太过分了,简直是对我的不尊重,我生大象的气了。



我生大象气的时候,就是不和他说话,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逗我,我死活就是不说半个字。弄得大象悻悻地,不知所措,说这家里就咱俩人,不说话怪别扭。大象见我不理他,就去画他的画。我把电视机的声音故意开得大大的,搞得他直皱眉,我心里偷偷地乐。有一次,我还在他的画板上画
了一幅画,一只大象眼泪巴巴地被手拿金箍棒的孙悟空踩在脚底下。一般都是在三天后,大象无可奈何地向我道歉,我才会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要是赶上我心情没调整好,大象还得再加一份书面检讨。我的抽屉里都放了大象好几封检讨书。大象很狡猾,有时候是故意这么做,让我觉得他是疼我的。更多的时候大象对我很严厉,有时发起火来,我很害怕,但是他很少发火。



这一次生大象的气,让大象捡了便宜,第二天就对他网开一面,主要是因为红的到来,而且是第一次来。大象征求红的意见,问红喜欢我喊她红姐还是红姨?红说,还是直接呼她名字吧,叫什么都觉得别扭,我正中下怀,喊别的我也觉得别扭,直呼名字,心里觉得比较平衡,大人总是喜欢倚仗他们的年龄在孩子面前摆谱。红带了好多礼物给我,书包、文具盒、衣服,还有一个大大的玩具——一只大象,我一高兴,告诉了她一个秘密,我把大象的外号告诉了她,她听了哈哈大笑,说没想到这么巧。那天晚上,红就和大象住在一起了。大象让红搬过来,红不肯。



从那以后,红一有空就跑过来,有时把大象单独扔在家里带我出去玩,我很开心。大象很少带我出去,总是忙些没谱的事。还找借口说,所谓的综合素质教育不一定适合每个孩子,他的儿子因为他的基因就会是个天才,天才有天才的成长方式,扔两幅画让我临摹,或者到厨房拿个萝卜让我写生,自己便溜出去。有一次气得我把整个萝卜给吃了,害得我在第二天的课堂上一个劲地放屁,想憋都憋不住。



红也不是出生在这个城市,和我们一样漂泊到了这里。红长着一双忧郁的眼睛,好象里面装着许许多多的心事,红喜欢穿蓝色的衣服,身上总是透着淡淡的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和她靠近。红一直试图接近我、了解我,我也在暗暗地了解她。慢慢地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其实这无话不谈,指的是红对我无话不谈,我才不会什么话都告诉她,有些话我谁也不告诉,包括大象,等以后找到了妈妈,我只告诉她一个人。我心里明白,和大人在一起,说多了并不见得有好处,大人从来不会为孩子保守秘密。尤其是和几个大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说话,你最好不要插言,安静地听,等别人问你的时候,就说几句傻了巴几的话,然后再静静地听。他们会夸你很懂事,很可爱。这是大象教我的。可我不喜欢大人这样夸我,象是在称赞一个宠物,所以我很少说话。大人总认为孩子是小傻瓜,其实我们心里想什么,大人一点儿也摸不透。大人心里想什么,我们却什么都知道。



星期天,红常常带我到公园去玩,我们玩累了就坐在公园的石凳子上喝饮料,红会细心地帮我擦汗,红很温柔,为我擦汗的时候,我心里觉得特别温暖。我们会象朋友一样聊天。她说这里有她的梦,我说我不知道我的梦在哪。红说,你有时候说话象个大人,甚至比一个大人还大人。我对红说,比大人还大人,那就是老人了。红哈哈大笑,笑完了叹了口气,摸着我的头发说,你真是让人又爱又怜。红问我,如果我做你的妈妈,你会接受吗?我说,当然,我一直想有个妈妈。红又叹了口气,说她也一直想有个孩子,可惜不能生,所以一直没有结婚,一个人常常很寂寞。我知道,红和我说这个,是对我的信任。我说,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红说,哪有这么简单。便岔开了话题,问起我在学校的事。



我不想和红谈功课,我说我们谈谈女人的终身大事吧。红说,好。



我问红,如果让你嫁人,在刘德华和克林顿两个人中你会选择谁?



红笑着说,不可以选择别的人吗?



我说不行,只能在这两个里面选而且必须选一个。



红说,那就选刘德华吧。



我说,你没有眼光。



红又笑了,怎么这么说?




我很认真地告诉她,我们班女生一致认为应该嫁给克林顿。



红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嫁给克林顿可以做第一夫人。



红笑得弯下了腰,一会儿站起来说道,什么跟什么呀,小小年纪就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红来了之后,我的零花钱也多了起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俨然如死党一般,急得大象直嚷嚷,说红抢走了他的宝贝儿子。其实大人想靠近一个孩子,一点都不难,只是他们不愿意去做,还口口声声说现在的孩子复杂。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27: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红来我们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一住就是好几天。红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不需要到外面去吃早餐。红早上会为我们买来油条,热好牛奶,剪几个鸡蛋。大象很懒,早上特别喜欢赖床,常常是不吃早餐就冲向车站,以前我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去上学,有时候就泡点面。大象买泡面,从来就是一箱一箱地买,买的时候还嘟嘟囔囔,现在的泡面越来越难吃。吃完了还是照样去买。



大象对女人特别霸道,对红也不例外,红说他大男子主义太严重。渐渐地他们开始吵架。有一次,在半夜里,两个人大声地嚷嚷着,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最后红哭着冲出门去,大象吼着,我不希望再见到你。第二天,放学回来,我见到大象和红亲昵地在一起说说笑笑,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搞得我一头雾水。我开始担心红会离开我们。在红之前,大象也曾带过几个女人回来,没有一个长久的。有一次,一个叫楚楚的女人,搬家公司帮她搬来的行李,大包小包、大箱小箱把我们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塞得满满的,连大象帮我买的专用小衣柜里也塞着她一包一包的丝袜。第二天就开始和大象吵架,第三天,开始摔东西,第四天就见不到楚楚的影子,大约一个星期,那个搬家公司的人又来了,乒乒乓乓又把东西全部搬走。唉,有时觉得大人的恋爱,就象小朋友在玩游戏,一开始都很认真很投入,没多久就厌烦了。



我在心里盼望着大象能对红好一些,不要再象以前对别的女人那样。但是我不能干涉大象,大象决不会听我的。大象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我觉得大象根本就不想结婚。大象也为我考虑过,想帮我找个妈,考虑来考虑去,又考虑到他自己。大象和我说过,我不能为了你的幸福,毁了我,如果用我的自由能换来你的幸福我愿意去换,可是能换来吗,不能。别人对你再好,永远也代替不了你亲妈。说得好听,无论怎么样,毕竟我有个妈呀,可是现在我什么也没有。大象还是在为他自己考虑,大象太自私。



大象和红的矛盾丝毫没有影响我和红的感情。



学校选拨我去参加区里的少年现场书画大赛。我很开心,我把这个喜讯第一个告诉了红。红也替我开心,说比赛那天一定会陪我一起去。谁知道大象对我参加比赛的事却很反感,大象说比赛就是在扼杀艺术灵魂,搞艺术的一旦热衷于比赛,就意味着他堕落了,一旦获得名次,就意味着他的艺术生命终结了。红说大象太偏激。大象说要去找我班主任,不让我参加比赛。差点把我气哭了。第二天,大象真的去找了班主任,回来居然同意我参加比赛了。红说,还是搞教育的会说理,要不,谁也说不服这头倔象。大象说,他这决不是妥协,他是为我考虑以后上重点中学的事,比赛获得名次,可以作为重点中学特招生的推荐条件。



比赛的那天,红陪我一起去了。红见到了我的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对红说,你是龙小飞的妈妈吧?这孩子挺聪明,挺有个性的。我明白老师所说的聪明和个性指的是什么,无非是暗示我不象别人那么乖,说我怪异罢了。红默认了是我妈,这让我很高兴。我就知道红听不出老师的意思,傻乎乎地客气道,以后还请老师多加管教才是。



现场比赛的题目让我不知所措,以“我的妈妈”为主题,发挥个人的
想象,题材不限,并用一句话来做以说明。看到别的同学,很快就落笔,兴高采烈地画着自己漂亮的妈妈,我不知道我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努力地去想啊想,脑子里始终一片空白,坐在画架前摆弄着画笔发呆。红和李老师远远地坐观众席上为我发急,李老师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祝你成功”的手势,远远地举了一会又放了下去。红不时地站起来又坐下,焦急地看着我,我当时很想把红画下来,看到红发急的样子,我没有画她,我想,如果是我的妈妈坐在那里,一定会很安祥,静静地看着我,她一定会对我有信心。我的笔始终落不下去。我窘迫了好长时间,后心情突然放松了下来。我觉得他们都很好笑,大象很好笑,明明早就可以找一个女人来照顾他和照顾我,他偏偏就是这么死撑着;红很好笑,明明可以找一个男人嫁掉的,可她非要往大象的火坑里跳;老师很好笑,明明可以找一个父母双全的同学来参加比赛的,偏偏要选上我;出题目的人很好笑,你怎么知道所有参赛的同学都有妈妈的呢?我也觉得自己很好笑,明明可以用大象教过我的方法来画一幅谁看不明白的画应付了事,可我真的想不出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可以替代自己的妈妈。



比赛结束的时候,我把一张白纸交了上去。沮丧地走到红和老师的身边,红笑呵呵地安慰我,这次没有发挥好,还有下次,下次努力,一定会是最优秀的。红并不真正懂得我的内心,我要的不是安慰,我甚至于不在乎对我的责备,我需要的就是一份理解,一份对我渴望母爱的理解。红的话还是让我的心里宽慰了许多。李老师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轻描淡写又不失威严地问我,龙小飞,你今天是怎么了?红把李老师拉到一边,我隐隐约约听到她低声地对李老师说,小飞很小就失去了妈妈。李老师听了似乎很惊讶,看我的时候立刻换了一种眼神。眼神里已经没有了责备,只有同情,我不需要同情!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30:1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大象出差去了,要一个星期左右才回来。红就在我和大象的家里住了下来,承担起照顾我的责任。在大人眼里,孩子离不开大人,他们总觉得我们这些孩子很无知,我的想法恰恰相反,还是大人离不开孩子。我觉得有些大人象是为了孩子活着似的。没了孩子,大人倒显不出是大人。我悄悄地观察过,红在大象面前常常象个孩子,大象有时也象个孩子。一旦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又装得一本正经。



大象走了之后,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唉,大象有时候象一团火,烤得人直冒汗,有时象一块冰,让人觉得心冷。说句心里话,大象在身边我常常讨厌他,见不到大象的影子,心里又感到很孤单,十分想念他。红只能让我感受到一些温暖,和她在一起永远找不到和大象在一起的默契。



想念大象的时候,我开始觉得大象不再那么令人讨厌,又有些担心大象,在外面喝醉酒的时候,半夜没人倒水给他喝。活该!谁让他老是喝得醉熏熏。



红在大象走的第二天就病了,咳嗽,身上烫得厉害。我要带她去医院她不肯,和我一起到药店买了药回来,吃下了,请了假,躺在大象的床上看书。我不会做饭,早上起来,我泡了面,自己吃了一碗,又端了一碗给红。红问我,你平时也是这么吃的吗?我说,有时是这样的。红叹着气说道,没娘的孩子象根草,大象不是个好男人,大象是罂粟花,大象唯一值得夸赞的地方,就是居然能把一个孩子带大。



我不觉得我的长大全是大象的功劳,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一定没少疼过我,我见过很多的孩子都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如果我爷爷奶奶还在世,大象肯定不会带着我出来。我两岁的时候,大象怕自己不会照顾孩子,养不活我,曾经把我送过人,没过几天,又把我抱了回来。有时我把大象惹急了,大象还会骂骂咧咧,妈的小
王八蛋,早知道这样,老子当初把你送了人就不该拼了命地要回来。如果和妈妈在一起,我一定比现在长得高长得胖,我想快点长,长大了就可以早点结婚,结了婚就会有一个安稳的家。



放学回到家,一进门,我就听见红在哭。大象说过,想哭的人,你送他手帕就是你的错误,让他哭去吧,哭死一个少一个。我不希望红会哭死,我没有打扰她,拿出作业本在大象经常抽烟的茶几上写起了作业。红发现我回来后,哭了一会就不哭了,起来洗了洗脸,静静地坐到我的旁边看着我写作业。一直到我写完。写完的时候,红仔细地帮我检查了一遍,检查完毕,我让红帮我在家长签字一栏签上字。红很认真,端端正正地写下她的名字。以前大象帮我签字,总是很潦草,在上面画两个谁也不认识的狗尾巴圈,检查作业的时候,老师常常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以为是我在上面乱签的。后来知道我的爸爸是搞美术的之后,也就不再追究了。



签完字,红说今天我没有做饭,我们一起到外面吃吧。我摸了摸红的额头,就象大象在我生病时为我试体温一样,红的额头很烫,脸也有些发红。我说,我做饭给你吃吧。红笑着说,还下泡面呀,省点让大象自己泡吧,我们吃大餐去。



红为我点了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然后又一口气点了好几道菜,她为自己叫了红酒,为我叫了酸奶。菜上齐了的时候摆了满满的一桌子。我有点奇怪,平时我们三个人在饭店吃的时候也很少点这么多的菜。红笑着对我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恍然大悟,原来是红的生日。我举起杯子,对红说,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红说谢谢你,然后就不停地为我夹菜,好象是我在过生日似的。可惜,红的生日没有蛋糕。



红一次又一次地端起杯子,不停地喝着。没多久,她的脸更红了。眼睛里好象又有了泪水,始终没有流下来。红问我,你有时候是不是很想妈妈?我说我不想,我印象中根本没有妈妈的影子,怎么会想呢?红说,你骗我,一个人怎么会不想妈妈呢?我说,一个人怎么就不能不想妈妈呢?红说,这是人的天性、人的良知、人的本能。红对我说,她很想妈妈很想家,她爸爸早就去世了,只有个妈妈和一个哑巴弟弟在遥远的老家,她的妈妈头发都已经白了,一直重病缠身,只有哑巴弟弟在家里照顾。说到这里,红开始低声地抽泣。唉,红真是一个可怜的人!我听着也心酸起来,忍不住地也想陪着红一起哭,在女人面前男人是不能哭的,于是我强忍着,始终没有哭出来。而且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那样会让别人觉得我很懦弱。



红让服务员把剩下的菜打了包,我们带了回去。



上床睡觉的时候,红问我,介不介意和她睡在一起。我觉得很难为情,心里还是很乐意,于是答应了红。



红说今天很想和我聊天,但只聊一小会儿,明天我还要上学,再说了,要不了多久就要中考了,她不想影响我学习,今天就是想和我聊一小会。



我和红各自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红不时地帮我盖来盖去,把我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大脑袋。红身上淡淡的香气飘进我的鼻子,呵着的热气吹在我的脸庞上,我闭着眼睛,心里象钻进了一只小蚂蚁,甚至冲动着想钻到红的怀里撒撒娇。



红问我,在你心里大象重要还是妈妈重要?我伤感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特别渴望见到妈妈,可是妈妈对我来说,太遥远了,只能去想象。大象却是很真实地在身边,虽然常常讨厌他,但是我离不开他。红说,对不起,提起你不开心的事了。我说,没关系,你不是说过吗,一个人怎么会不想妈妈呢?可大象代替不了妈妈,妈妈也不可能代替大象,我很想很想妈妈。红说,世上美满的事都是别人的,凄苦的事总是自己的。红好象
是对我说又好象在自言自语。我说我懂,红说现在懂这些还有些早了。我说,我真的懂。红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叹了口气,说她也很想很想妈妈。提到了妈妈,我觉得和红的距离一下子近了许多,我们都是苦命的人。我悄悄地把身体向红的身边挪了挪。



一会儿红又问我,假如以后我们分开了,我会想她吗?我说,会的,一定会的!人为什么要分开呢?世界这么大,让亲人都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红说,那我算是你的亲人吗?我说,当然。红说,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早点睡吧。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大象回来的时候,红的病也好了,红不让我告诉大象,我们一起过生日和她生病的事,我也就没和大象说,其实红不和我打招呼,我也不一定会说。我和大象的沟通大多是讨论各种各样的道理,很少谈一些具体的琐事。大象似乎对我们的生活一直很放心,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几句。大象破天荒地帮我提前买了一套夏天的衣服。每次换季的时候,我换装总是比别的孩子晚,有时别人穿着单薄的春装的时候,我还穿着小棉袄。大象给红买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说是给红的奖励。大象很少给女人送东西。红说,如果是奖励,她就不要,大象连忙改口,说裙子代表他的心,里面只装着红一个人。唉,大象在女人面前从来都是厚颜无耻,什么话都说得出,而且从不脸红,有时我都替他害臊。红听了似乎很高兴,一边试着连衣裙一边说,要是真的这么想太阳就从西边出了。我在一边笑着打岔,大象,那你把我放拿?大象说,小王八蛋,我把你放西伯利亚去。红用手指撑开裙子前面的小口袋笑着说,把你放进口袋里。



我们的小屋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大象不在,家里显得冷清多了。



因为中考,大象和红开始轮流为我辅导功课。他们希望我能进一个重点中学。红辅导功课一点也不比我的老师们逊色,她总是很耐心地为我详细讲解,而且很容易让我听懂。大象对我的辅导,与其说是辅导,不如说是折磨。刚讲几句就问我懂不懂,我根本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就开始说我笨蛋,别的都继承他的优点,就是智商方面还有所欠缺,一会儿又说我快把他给愁死了,哪一天才能长成参天大树?红笑他没耐心,常常要代替他来给我辅导,他还偏偏要逞能。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30: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中考终于来临,我象对待平时的测验一般,做完了所有的考试题目。我没有把握考得很好,也不至于一团糟。我不必担心考得不好会遭受大象的责骂,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比所有的同学都幸运,大象从来不会因为成绩的原因表扬我也不会责备我。考得不好,那是因为大象的遗传,考得好了是因为我的天分。如果大象责备,我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完美的理由。



中考结束,学校开始放假,同学们象出笼的小鸟,快乐地冲出校园,我反倒觉得无所适从。他们的假期早就安排好了各种各样的活动,我只会象一只小狗被大象留在家里看门。我羡慕别的同学,他们都有完整的家,可以缠着父母来满足他们一个又一个贪得无厌的念头。我并不怨恨大象,我的学费、我们的房租、水电、吃的、穿的、用的所有的费用都要靠大象去支撑。大象有大象的事情,有时想一想,我简直是大象的累赘、跟屁虫,如果没有我,大象会过得很轻松很快乐,一想到这,我有些无地自容,忽然觉得对不起大象。常常想离家出走, 又舍不得大象,更害怕的是,我不敢想象,流落街头忍受饥饿的惨象。



假期注定是无聊的,因此我对放假没有什么兴趣,我情愿呆在象麻雀般嘈杂的学校里。学校象一锅即将烧开的水,下课铃一响,瞬间就可以沸腾。这并不代表我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相反,我常常在上课时走神。



好多天没有见到红的身影,红似乎消失了。红说,放假
要带我去海边玩的。大象只字不提红的事情。大象总是这样,几乎从不和别人谈及他的心事。大象的心事就象一只小蜗牛,慢慢地伸出脑袋,你刚要去碰的时候他马上就缩回去.



这个假期,大象还算够意思,没有把我一上人放在家里。大象把我扔进了一个暑期美术班。有时候大象对我特别关心,有时候随随便便把我安排一下,就算打发了。大象似乎对我很放心,从不担心我做出出格的事情,我想我会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大象重新认识我。反正我也闲得无聊,画画是我喜欢的事情,五颜六色的画笔常常能带给我许多的快乐和梦想。我对大象的安排还算比轻满意。



分数出来的时候,我考得不太理想,进不了重点中学,大象去咨询了一下重点中学艺术类特招生的事情,后来就放弃了,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他早已料到我这个小混蛋会考得不好,天下掉的馅饼也不会砸到我的头上,我也没那好命。他早就为我物色好了一所艺术类中学。学费比一般中学高一些,他这些年吃糠咽菜、为别人做牛做马攒下点钱,这会儿要派上用场了。大象还说,一生想过快乐潇洒的日子,没想到让我这个小王八蛋拖了后腿,被打进了十八层地狱。我懒得和大象计较,他越是恨得我咬牙切齿,我越是得意。



我开始想念红。好几次,我很想问问大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我知道,大象想说的,你封住他嘴巴,他也会从鼻孔里哼出来告诉你。他要是不想说,你撬开他的牙齿也没用,他总是用一大堆不着边际、莫名其妙的话来打发你,甚至于让他骂两句,一不留神,没准屁股还会被他的无影脚踢中。和大象长期的斗争中,我早就摸到了一个规律,越是想知道的越是别问,大象早晚会告诉你。



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还是没有红的任何讯息。红说过,我上中学的时候,她会帮我买一辆漂亮的山地自行车。



我的心中开始着急,是不是红出了什么事情?大象始终不提,大象也显得焦燥不安起来,下了班就坐在沙发上闷声不响地拼命抽烟。



在美术班泡了一个夏天,总算熬过了一个暑假,按照以往的惯例,我算好了开学的时间,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吃完泡面,把一套新衣服拿出来,和整理好的书包一起放在枕头边,然后一直坐在大象抽烟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大象回来。大象还没有和我说我该到哪去上学。一直等到大半夜,在我困得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大象跌跌撞撞地进了门,嘴里不伦不类地哼哼着《苏三起解》的调子,我一下子就猜出大象的心情,大象的心情很差很差的时候哼的就是这个调子。他把门“呯”地一下关上。摇摇晃晃地走向他的床,嘴里嘟囔着:乖儿子,还没睡?老爹丢不了。到了床边一头栽到床上,呼呼地睡了起来。看来大象根本没有把我上学的事放在心上。我恼怒地帮大象倒了一大杯水放在他的床头,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来,洗漱完毕,看到大象还在呼呼地睡着,我消下去的怒火又升了起来,我故意碰倒一把椅子,大象总算醒来了。兔崽子,睡个觉也不让我安生。我大声地叫道:我今天开学了!大象的头发乱得像鸡窝,没刮的胡子让大象看上去老了几岁。大象打了个哈欠说,唔,我知道。我又大声地质问说:你不是说帮我找好了学校吗?大象说,唔,是的。我的脸涨得通红,喊了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大象没吭气,从床上爬起来,大象的衣服一夜没有脱,皱皱巴巴的,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点起了一根烟,轻轻地说道:过几天好吧,我一定会想办法的,给我一点时间。



我明白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溢满了眼眶,我努力不让它流出来,大象根本就没把我上学的事放在心上。我愤怒地盯着大象,我感觉到我的全身都在发抖。



大象面无表情,默默地看了我一会,说道,儿子,我现在暂时没有钱替你交学费,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吗?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大象的话让我心如刀割,我的大脑“嗡”地一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脸庞滑下,掉落到我崭新的衣服上。我上不了学了!我上不了学了!大象欺骗了我!我呆呆在站在那里,任凭眼泪不住地涌出,我就是不哭出声。



看着我的样子,大象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扔到我的面前,说道,这是你红妈妈的信,你敬爱的红妈妈让我们措手不及。



我把信捡起来,跑回了我的小屋,趴到枕头上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我躺到枕头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贴着墙纸,已有些发黄,上面印着一个接一个的长方形,我曾经数过很多次都没有数清楚到底有多少个,每次都数得眼花缭乱。







哭完了,我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我打开了红的信:







大象:



请允许我也这么称呼你。这个称呼很亲切,让我觉得和你贴得很近,也和小飞贴得很近。小飞还好吗?快开学了吧,我答应他的事无法做到了。小飞是个好孩子,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很想念他,更想念你!



大象,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的情景吗?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刚刚来到这个城市不久,在人才市场拥挤的人流中,我两次碰到你,两次撞到你的胸前。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缘份,但是,我可以撞到你的胸膛,却始终撞不进你的内心。



我知道,在你的心中始终铭刻着一个女人,你会装着她一生一世,谁也代替不了,我?龉芏啻蔚呐Γ凰恳缓烈参薹ê扯N抑溃阌泄硇矶喽嗟呐耍抑溃液退且谎谀阊劾锝鼋鲋皇歉雠恕N也碌贸瞿阈闹械哪歉雠耸撬绻颐徊麓硪欢ㄊ切》傻穆杪枇喟伞?



我已经不小了,很快就要老了,早就想找个人嫁掉,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我比所有的女人更迫切地想把自己嫁掉,想有一个温暖的家。可别人一个个嫁掉的时候,我还在苦苦地等,我都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我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和我的哑巴弟弟拉扯大,供养着我读书,为了让我念完大学,甚至把家里的房子卖掉,和我的哑巴弟弟搬到郊区矮小的平房中。几十年风风雨雨的煎熬中,落下了一身的病。而今将不久于人世,我只能守在母亲的病床前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消逝,却无力报答养育之恩。



母亲牺牲了自己成全了我,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尽可能地多挽留她一分钟,甚至于一秒钟。



你是我来到这个城市后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也是唯一愿意让我在金钱上去欺骗一次的人。欠你的我一定会加倍偿还!我知道这给你和小飞会带来很大的伤害,可是我真的是万般无奈,如果上天肯多给我一点的时间,我情愿把我的一切都卖掉!



我不是在请求你的宽恕,我只是告诉你我的苦衷。你要恨就恨吧,你要骂就骂吧!



我很怀念我们三人一起玩“盲人摸象”游戏时的情景。那让我很开心,给了我家的幸福感和亲人团聚的天伦之乐。也在忽然之间让我感触很深,真觉得人生就象是盲人在摸象!常常让一些错觉把自己骗倒。感情又何尝不是?



照顾好小飞,好好保重!











我明白了,大象把钱借给了红,因此没有钱给我交学费。我误解了大象。大象没有恼怒我,反而觉得自己对不起我。唉,我真是无地自容。



我的妈妈叫龙洁,我终于知道了妈妈的名字。龙洁,龙洁,多好听的名字啊!我并不是属于全国人民的,原来我是属于妈妈的。妈妈,妈妈,我无数次地呼唤你,你听见了吗?我常常听见你在遥远的地方呼唤我,小飞,小飞……



我不怨恨红,如果是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挽救妈妈的生命。我希望红的妈妈早点好起来,让红留在她的身边好好照顾她。人真象一只小鸟,越往前飞翅膀越重,飞着飞着就累倒了。



红在等,大象在等,每个人好象都在等,我不知道别人在等什么,我只想等来我的妈妈。终有一天,有一位美丽的女人会悄悄地来到我的身边,让我叫她妈妈。



象一只受伤的小猫,我在床上倦伏着,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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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大象好几天没有去超市买过菜了。家里的所有能吃的几乎全部让大象搜出来,让我们吃了个精光。我们开始喝稀饭吃榨菜。



大象说,我们已经进入了非常时期。他已经身无分文,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了,他已经把工作辞掉,失业了。他说我们一定会度过难关,让我相信他的实力。



我考虑了一个上午,犹豫了五六次,终于把我以前存的零花钱从枕头芯里掏了出来,这是我打算过几年找妈妈存的钱,也没办法了,我和大象现在要吃饭要生存下去。只能把钱拿出来,我一阵阵心酸。



大象接过钱的时候很惊讶,问我,这是哪来的,你攒的?



我点了点头。



大象狠狠在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数了数钱,苦笑着说道,这钱刚好够交水费电费和煤气费的,我正担心这两天要被停掉呢,我马上去交了,再艰难也不能生活在黑暗之中啊。说完转身匆匆出去了。



为家里解决了一个难题,我心里涌起了一种小小的自豪感,很快乐。



心中的阴影还是无法散去,我们还是没有钱吃饭。



我坐到大象的画架前拿起了笔,我想画一幅画,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大象说过,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要保持一颗平静的心,这很难做到,但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应该做到什么程度。



画画是一种很好的方式,线条和色彩常常让人忘掉所有的不快,带来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想。我想了一会,决定画三只象,两只老象带着一只小象,他们
一起在小溪边快乐地戏水。



大象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在画画没有打扰我,默默地坐到了沙发上抽起了烟,呆呆地看着烟灰缸出神。我没有停下来,我要把这幅画画完。我和大象在画画时都有同一个毛病,构思好的一幅画要是画不完,下次怎么也画不下去。即使勉强画完,也会扔到垃圾篓里。



画着画着,我突然想出了一个好让意。对!我们可以卖画,电影里电视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有的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是到街头去卖画才度过难关。大象不是有好多画放在那里吗?我要把这个好主意告诉这头大笨象。



终于画完了,我认真地审视一遍自己的作品,小溪里的水欢快地流淌着,两边长着绿绿的青草和美丽的鲜花,两只老象的脑袋亲昵地靠在一起,慈祥地看着小象,小象看上去很快乐,很活泼,调皮地用鼻子冲着两只老象喷水。我自己比较满意。



大象走到了画架前,看了一会儿,拿起笔,认真地帮我改了几个地方,同时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改,还给我讲了几个要注意的要点。然后放下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错,有进步。大象很少夸赞我的画。



我很认真地和大象谈了卖画的想法。大象皱起了眉头,考虑了一会儿,说,那就试试吧,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怎么着我们也得先解决这几天的肚皮问题,明天我们就去公园。



第二天早起,吃完稀饭、榨菜,我和大象带了二三十幅画,兴致勃勃地到了公园。我对这件事感到很新鲜,很刺激,兴高彩烈地跟着大象忙前忙后,心里不住地盘算着,要是有很多人买画,我就让他们排队,象小区门口那家熟食店一样,他家的烤鸭很好吃,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排队。大象把画摆在了公园门口,还专门写了个牌子,上面有两个大字:卖画,底下有四个小字:概不还价。每幅画上,用别针别着张小纸条,纸条上标着价码。



逛公园的人们个个看上去很悠
闲,有锻炼身体的老人,有的手上还拿着把剑;有的是父母带着孩子,我从心底里羡慕他们;有粘在一块的情侣,现在的情侣们越来越奇怪,象刚出笼的包子,特别容易粘到一起,不是手粘着,就是身体粘着。



画刚摆上一小会儿,就有人过来围观,大象一声不响,坐在一边抽烟。我心里嘀咕着,买呀,赶紧买呀。



没多久,一个带着红袖箍的中年男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嘴里叫着,谁在这摆的?谁在这摆的?这是摆摊的地吗?赶紧撤了!说着说着,还把我们的一幅画给踢得翻出老远。



我的火“腾”就上来了,用眼睛瞪着他,攥起了我的小拳头,心里骂着:我们摆我们的,又没占多少地方,碍着你家什么事?



那人要是好好说,没准大象会把画收起来换个地方,他这样做,反而激怒了大象,大象不但不会挪地方,而且还非要在这摆着不可。我了解大象。



大象脸色铁青,瞪着双眼走到那人跟前,看到那人还要踢画,大象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怒吼一声:给我捡起来。那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把大象的手推了一下,没有推开。嘴着硬梆梆地问道:画是你的?这里不让摆摊不知道吗?那人又推了大象的手,还是没有推开。大象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的拳头攥了起来,看样子想揍他。始终没有出手。



那人比大象矮了近一个脑袋,看到大象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有些胆怯了,口气软了下来,说道,要打人吗?这是摆摊的地吗?



大象说,我已经摆了怎么着?



围观的人明显比刚才多了起来。



我跑着过去把那人踢翻的画捡了过来,又放回了原放置。



那人说,好好好!那你摆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出了问题你自己负责。



大象松开了手,那人整了整衣领,转身走了,边走边嘟囔着。



大象从嘴里低低地迸出了两个字:犯贱!



围观的人群散去,
有的看上去挺失望。两个人边笑边议论着,我以为要打起来呢。另一个说,就是。没劲!



我恨恨地冲着他们的背影瞪了一眼。



又摆了好久,看的人不少,就是没有一个人来买,很多人看了几眼就走开了。有的还低声地说着,画的什么呀?这破烂也摆出来卖?留家里裱天棚得了。



大象蹲在一边抽着烟,一声也不吭。我心里开始发急,开始失望,怎么没人买呀,唉。



“嘎”的一声,一辆车威风凛凛停到我们画摊的旁边。车上走下来几个穿制服的人员,胳膊上的小牌子上写着“城管”,他们气势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其中有一个大声地叫着,让开,让开!都散了,都散了。



一个矮胖子指着画两眼巡视着,问道:谁的画?



大象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我的。



这是摆摊的地吗?谁让你摆的?有手续吗?



大象从容地看着他,说道,没有。



矮胖子厉声喝道,这不让摆摊,你知道吗?



大象平静地说道,不让做的事多着呢,不让贪污,你们贪了吗?



矮胖子瞪了大象一会儿,没有说话,忽然把手一挥。和他一起的另外几个人,二话不说,凶神恶煞般地冲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画给收了,然后往他们车子上一扔。



大象急了,冲了过去。双手抓住了矮胖子,嘴里吼着,把画还我,把画还我。很快那几个人围了过来,两个人抓着大象胳膊,把大象拉开,然后用力一推。大象趔趄着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当时就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反复地重复一句话,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默默地看着。一位好心的老大爷低声地对我说,孩子,过去劝劝你爸,胳膊拧不过大腿,忍了吧。



我哭了起来,向大象冲了过去,扶起了大象的胳膊,大象皱了皱眉,痛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怒吼着向矮胖子冲了过去,把画还我!把画还我!



矮胖子吓坏了,连连后退。两只胶皮棍“啪”“啪”地击到了大象的背上,几个人一下子把大象围了起来。



泪水迷住了我的眼睛,不能让他们伤害大象,我冲了过去。一下子撞到了一个肉嘟嘟的肚子上。那人哎哟叫了一声。我擦了把眼泪,看清了,是矮胖子,他手中也多了一根象狼牙棒一般的胶皮棍,恶狠狠地举了起来,我吓得缩起了脖子本能地退了几步。好象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旁边有了喊了起来,太不象话了,怎么打起孩子了?你们太不象话了。还象个执法人员吗?就是天大的错,也不能打孩子!执法也要文明执法!



矮胖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嘴里连忙辩解,我没有,我没有啊,大伙都看到了我碰都没碰他一下,是他撞的我,也是他自己摔倒的啊。跟我没关系啊。



矮胖子一下子换了一副面孔,满脸笑容地走到我身旁,把我扶了起来,替我拍了拍身上的土,和气地说道:小朋友没事吧?知道不,你爸违反了城市管理条例,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恼怒地把他的手甩开,用目光寻找大象的位置。大象早已被摁倒在地。他尴尬地讪笑着把手缩了回去,转过身把脸一拉,又换了一副面孔,威风凛凛地说道,上车上车,收工了。



这个时候,“呜”的一声警笛,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又停了过来。车上下来了几个警察。一个年龄比较大的,象是个管事的,快步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矮胖子走了他面前,和他握了握手,低声地说了起来。



刚才那位好心的老大爷把我揽在怀里,死死地抓着我,不让我冲到大象那里去。



看到几个警察走到近前,城管人员立刻放开了大象,大象的眼睛红的吓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从地上爬起来,挥起拳头就打了出去。刚好打在一个警察的脑袋上,帽?颖淮虻袅耍龀隽撕眉该住?



那个领队的警察看到了这个情形,恼羞成怒地吼道:扰乱公共秩序,殴打执法人员。带走!



两位警察立刻架起大象,推搡着把大象塞进了警车。他们跟着也上了车,关上了车门。警笛再一次响起,车轮开始滚动。



我傻眼了,我对城管人员没有什么概念,警察是干啥的,我还是知道的。警察专门抓坏人,他们把大象当成坏人抓起来了,大象是好人,大象不是坏人。我从老人的怀里挣脱出来,嘴里喊着,大象,大象,向警车冲了过去。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们会把大象拉去游街吗?他们会把大象拉去枪毙吗?



警车越来越远。



顾不得车水马龙,顾不得行人的目光,在马路上我朝着大象的方向奔跑着。鞋掉了,硬梆梆的路面,硌得脚疼。



大象,大象,你不能丢下我!大象,大象,我要和你在一起!



大象,大象,我们是多少磨难也分不开的亲人!



大象,大象,我们相依为命,死也要死在一起!



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我一头栽在地上。



世界一片空寂。我的身体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一个慈祥的女人向我张开双臂,怜爱地看着我。妈妈,妈妈,我轻轻地呼喊着飞了过去。飞近的时刻,那个女人忽然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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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慢慢有了知觉,我觉得自己象虚脱了一般,两只膝盖火辣辣地疼,上面好象包了东西,一只胳膊也痛得厉害,感觉有些麻木。睁开双眼,光线很刺眼,我很快适应了过来,一位戴着眼镜、慈眉善目的奶奶正微笑着注视着我。她摸了摸我的额头,叹了口气,说醒了就好。我姓童,我听他们说起你的事了,可怜的孩子,造孽哟。



我本能地叫了一声“大象”,刚要起身,童奶奶一把摁住了我,别动,孩子,正输液呢。



我的手背上疼了一下。病床上方挂着一个瓶子,药液正一滴一滴顺着细细的管子流入我的体内,瓶子里的药水不多了。



我转了转脑袋四下看了看,很快弄明白了周围的环境,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有个护士正在给邻床的一个小女孩输液,童奶奶坐在我的病床前。已是下午,病房墙上的石英钟指在4:50上。我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上午和大象卖画的情形一下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大象!大象在哪?大象一定被他们关起来了。我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不停地流着,顺着脸庞滑到了雪白的枕头上。我没有哭出声。



童奶奶看到我流泪,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拿起毛巾替我擦了擦泪水,摘下眼镜又替自己擦了擦,如此交替了几次,童奶奶不再哭泣。爱怜地对我说,好孩子,不哭了,听话,不哭了。妈妈呢?



听到童奶奶提起妈妈,我鼻子一酸,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哭了一小会儿,我抽噎着对童奶奶说,我没有妈妈。



童奶奶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嘴里念叨着,唉,可怜的孩子。造孽哟,多着人疼的孩子。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冲着我大声说道,喊什么喊什么呀,这是病房,注意安静。



童奶奶恼怒地瞪了那个护士一眼,说道,孩子委屈,就让他哭一会儿吧。



护士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连忙说道,其它病人也需要休息嘛。



童奶奶不再搭理她,哽咽着说,好孩子,不哭,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突然邻床上的小女孩指着我叫了起来,血,血,流血了。



那个护士赶紧走过来,看了看,利索地把针头从我的手背上拨了下来。原来是我的药液滴完了,鲜血回流到细细的输液管中。



童奶奶皱起眉头冲着护士说了句,怎么搞的?护士没说话,讪讪地拎着瓶子走开了。我停止了哭泣,还是止不住地抽噎着。



童奶奶又替我擦了擦眼泪,心疼地对我说,乖孩子,别难过了,有委屈就和奶奶说。一天没吃了,饿了吧,来,奶奶喂你喝口汤。



说着说着,童奶奶把床头小柜子上的保温盒打开,从里面盛了一碗鸡汤,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我喝了起来。鸡汤热乎乎,好喝极了。童奶奶一连喂了我两小碗。



喝完汤感觉舒服多了。我对童奶奶说,奶奶,我要找我爸爸。



童奶奶说,乖孩子,别担心,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放心。唉,多孝顺的孩子!



听了童奶奶的话,我心里踏实一些。我仔细地打量童奶奶一眼,童奶奶的头发大半都白了,梳得很整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很慈祥,让人觉得很亲近。



刚才的那个护士跟在一个男医生的后面,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男医生热情地向童奶奶打招呼,童老您好!



童奶奶点了点头,柔和地问男医生:小李,孩子没事吧。



那个医生连忙回答,童老放心,没事,没事。孩子体质比较差,营养不良,因为着急和疲劳才造成昏迷,胳膊和腿上的也只是皮外擦伤,无大碍。回去好好休息,注意加强营养。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童奶奶把我接到了她的家中。童奶奶的家是一个独立的两层小楼,带着一个小院,院子里种了一些别致的花花草草。家里的摆设并不豪华,但很雅致,处处透着书卷气。在路上的时候,童奶奶简单地和我介绍了她的情况,童奶奶有一个儿子、一个象我这么大的孙子和一个女儿,他们都在国外生活,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小保姆。童奶奶还说了说我昏迷后的情形,当时她正在去参加一个老年活动的路上,看到我正光着一只脚哭喊着
在马路中间奔跑,车水马龙的,好几次差点让车撞上,那情形吓得她心里嗵嗵直跳,后来我摔倒在马路中间。围了好多人过来,把交通都堵了,童奶奶赶紧过去,在两个小伙子的帮助下,一起把我送到了医院。在医院的路上,其中一个小伙子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了她。



童奶奶吩咐她家的保姆姗姗阿姨帮我收拾好了一个房间,让我躺下好好休息。童奶奶是特别喜欢和疼爱孩子的老人,自己也象一个孩子一般,乐呵呵地陪我说话,给我拿来了玩具和许多好吃的放在我的床头。



童奶奶家里还养着一只很可爱的小狗,童奶奶叫它小雪。小狗浑身雪白,一点其它的杂色也没有,黑乎乎的眼眼,水汪汪的,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我,我走在地上的时候,它紧紧跟着,不停地用鼻子嗅着我的脚。脖子底下的小铃铛,清脆地响着,叮叮当当,很好听。我伸出手来逗它,它就用舌头舔我的手指,舔得我痒痒的。它停下来的时候,总让我觉得那是一个可爱的玩具狗。



我对大象一直放心不下,心里忐忑不安。看到房间里的电话,我和童奶奶说,想给爸爸打个电话。童奶奶问了我号码,帮我拨了起来,一连几次都是关机。童奶奶说,人有着落就不会有大问题,好人多磨难,不用担心,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晚饭做了好几道菜,我们三个人边吃边聊,童奶奶和姗姗阿姨不停地给我夹菜。姗姗阿姨很活泼,说话很有意思,一句话中半截说得很快,半截拖着音调,一听到她说“你说啥子喽”我就想笑。姗姗阿姨说她是重庆人。唉,别人都知道自己的血统,我和大象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是哪里人。



晚饭后,我们看了一会儿电视,我就上床了。童奶奶坐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小手和我说话,童奶奶和我讲起她的小孙子,她的小孙子外国话说得很熟练,中国话居然说得结结巴巴,童奶奶说他象半个小哑巴,让她一直担心,小家伙长大了会不会忘本。我和童奶奶说起了我和大象的一些趣事,童奶奶听得很认真,不时地问这问那,她一会儿抹眼泪,一会儿又哈哈大笑。童奶奶让我觉得特别亲近,真想天天和她在一起,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给大象打了几次电话,一直关机。姗姗阿姨不时地过来找我玩,趁着童奶奶休息的时候,姗姗阿姨神秘地告诉我,童奶奶的老伴刘爷爷以前是个大官,是部队的一个将军。家里的小狗小雪是童奶奶的女儿买给她的,花了好几万呢。姗姗阿姨让我别担心,好好求求童奶奶,只要童奶奶肯出面,什么问题都能摆平。



姗姗阿姨的话说得我动了心,几次想开口和童奶奶说,又忍住了。我相信大象,大象一定能够自己解决。等几天再说,实在不行了,我再去求童奶奶。



第三天的上午,大象的电话终于打通。一听到我的声音,大象特别地激动,声音有些哽咽,连声问我,现在在哪?



有了大象的消息,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我鼻子酸酸的,话憋在嗓子里就是吐不出来,半天才迸出来一句,我很好,在童奶奶家。把大象急得在电话直嚷嚷。一会儿我的情绪调整过来了,简单地和大象说了说经过。大象说,他现在没事了,一个朋友刚把他保出来,他正满大街到处找我。我跑过去问了问姗姗阿姨这里的地址,告诉了大象,大象让我等着,马上过来接我。



挂了电话,我把大象的情况告诉了童奶奶。童奶奶摸着我的脑袋说,回去好好休息,加强营养,好好学习,有空经常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我说,一定会经常来看你的。



童奶奶见到大象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有空一定要带我回来看她,她说跟我有缘,不知怎么地就特喜欢我。还说,孩子是前世修来的,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孩子。大象对童奶奶恭恭敬敬,信誓旦旦,决不会负了她老人家。我看得出,大象是真诚的。大象很少对别人那么真诚过,那么恭敬过。童奶奶还告诉我她家的电话,让我一定记牢了,常常打个电话陪她唠唠。



大象把我接到家中,问了我那天之后的经过。我详细地告诉了大象。大象说,命运多变,吉人自有天相,天下还是好人多。大象说,我们不能再做弱者,他要做出一个选择,来彻底改变我们的命运。



大象憔悴了许多,眼睛红红的,几天没刮的胡子让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头发又脏又乱,有几绺还粘在了一起,本来就沾着许多颜料的牛仔服,变得更脏,看上去有几分象天桥上面的乞丐。



大象把衣服脱下来扔进了垃圾篓里,洗了个澡,把我抱到他的床上,大象搂着我,我们很快睡着了,睡得特别香甜。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早上才醒来。大象出去买了早点,我们一起吃了,整个上午他在家里陪着我,我们没有再提起发生过的事情,好象都已经淡忘,又恢复了以往平淡的生活。我画画的时候,他依然坐在那个款式早已陈旧的沙发上沉思,等我画完了,来帮我修改,告诉我要注意的问题。我画的是袋鼠,一只小袋鼠从老袋鼠胸前的袋子里正探出调皮的脑袋。中午的时候大象带着我到外面的餐厅叫了两个菜,吃完后把我送回来,让我在家好好休息,就出了门。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33:42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傍晚时分,大象终于绽开了鲜花一般的笑脸站到了我的面前。抓住我擦伤的胳膊,一把把我从床上拎了下来。疼得我龇牙咧嘴,大象似乎忘了这一点,兴高采烈地说道,快,穿上衣服跟我走。我搞到钱了,明天你就可以上学了,再一次证明我是有?盗Φ模阋晕矣行判摹?



大象说过,这个社会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实力群体,一种是弱势群体。所谓的实力,就是你在关键时刻总是能把问题摆平。无论你使用什么办法,金钱、权力、名望、智商……这些都是你的实力;所谓的弱势,就是你没有可利用的资源,总是在挣扎中生存。那些所谓的穷人和富人论,伟人和凡人论,统统都是狭隘的。我们暂时还不算实力派,但我们绝对不属于弱势群体,没准哪一天我们一觉醒来,我们就跨入实力群体,这可不是做梦,因为我们有高智商,知道什么叫智商么?智商是一个人最值得信赖的实力!



上学的喜讯压倒了一切,所有的烦恼瞬间飞得无影无踪,快乐的火焰一下子在我的胸膛里燃烧起来,大象真是好样的!我高兴地跳了起来,大象顺势接住了我,抱着我转了一圈。“咚”的一声,我的脚撞到了床头的小柜子上,疼得我叫了起来。大象问我疼吗?要紧吗?我说,当然疼了,不信你撞一下试试。大象说,没事!革命的种子就需要千锤百炼。我问大象,一会儿我们到哪去?大象说,找个人请我们吃饭去,你也别多问了,到了你就明白了。



唉,大象又换新的女朋友了。他要是和别人吃饭,绝对不会拉着我,唉,我真让大象给愁死了!我心都给操碎了,何年何月我们才能有个安稳的家呀!



大象和我一起整理好阵容就出发了,就是认真地收拾一下自己,穿得干净整洁,大方得体,比一个女人化起妆来简单多了。记得大象曾经有一个女友化一次妆就要两小时,大象说比他画一幅肖像的时间还长。这一次我和大象穿的都是西装,大象很少穿西装,大象穿上西装很酷,既不象绅士也不象流氓,大象就是大象。



大象把我带到了一个富丽堂皇宫殿一般的大饭店。我们穿过一个旋转的门,走过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堂,坐着电梯扶摇直上。出了电梯,又走进一个大厅,大厅里有人在弹着钢琴。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向我们鞠躬问好。大象低声地对我说,青蛙王子的故事你还记得吧,书上写的那都是假的、胡编乱造的、骗人的,在这就是活生生的,在门外你就是青蛙,一进这门你就是王子。记住你是王子了,一会儿那娘们要是让你点菜,你就点一道,什么贵点什么,记住了,什么贵点什么。不用我们花钱。喔,大象原来你带我来见的只是一个娘们,不是什么王后。大象听了我的话,一点也不恼怒。



大象啊大象,我也不是头一次来这种餐厅了。你也不是头一次和我交待这样的事情,我记得你说过的,点菜,可以直接反应一个人的生活品质和生活水准,气质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内涵和他成长的环境。你还说过,每个人都是一个出色的演员,只不过有的人在镜头前怯场,而有的人却很从容,这就是专业和非专业的不同。大象啊大象,我还用去表演吗?知道我们班女生给我取的外号吗?忧郁王子。







一个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窗子边的餐桌旁,微笑着向我们招手示意。手腕上戴着一个绿油油的镯子,象一条小蛇缠在上面,一晃一晃的特别显眼。



我跟在大象后面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忽然大象掉过头来,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回走,那个女人声音不高不低肉麻地叫了一声“欢!”,我感觉到她离开桌子正向我们快步追过来。唉,这是一个笨女人,没有识破大象的诡计。这是大象惯用的招数,接下来的情节,应该是大象被她真诚恳求的目光打动了,回来餐桌边坐下,平静地点起一根香烟一言不发。然后那个女人会问,到底怎么了?大象要顿一会儿,然后严肃地说,你见过哪个国王和王子是被坐着欢迎的?那个女人会哈哈一笑,说大象小气,都这么亲密的关系了还讲究这么多繁文缛节,不象是大象的性格。然后大象似乎被她的话语感染了,可能会引用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或者“相见时难别亦难”之类文绉绉的古诗词,或者引用一句类似“多情人笑我无情,我笑多情人懵懂”不伦不类的歌词。有时干脆什么也不说,把我和那个娘们简单地互相介绍一下,见面仪式就告结束。大象表现出来的桀骜不训总是能轻而易举将这类看上去优雅的女人迅速俘虏。



接下来的情节果然如此,基本吻合,差别不大。那个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我若无其事地也在她的身上扫了一遍。这个女人保养得很好,但看上去仍然比大象大几岁,保养好的女人会比实际年龄小几岁,如此推算,这个女人应该比大象大出至少五六岁。身上的香水很浓呛得我直想打喷嚏。大象一会儿叫她姐,一会叫她宝贝。对我的在场毫不顾忌。脸皮真厚。



这个女人叫我小飞,让我称呼她萍姨就可以了,我偏偏叫了她一句阿萍姐姐,把她乐得眼睛弯成了两条细线。我心里顿时看不起她,都可以做我奶奶了,还好意思乐。大象说过,越是中年女人越是喜欢孩子叫她姐姐,十五六岁的少女反倒更喜欢小孩子叫她阿姨。那个女人让我点菜,我看了看菜单,看到里面的菜价我心里有些吃惊,点了一道还不算太贵的海鱼,这一道菜差不多够大象抽一个月的烟。我把菜单交还给她,她接过菜单的时候用赞赏的目光瞟了我一眼。



我的食量比较小,不大一会儿我就吃得差不多了,象一只高档的宠物静静地坐在大象的身边。和大人吃饭真是件无聊的事情,他们把你当空气一般漠视你的存在。偶乐他们在换话题换口气的间隙中才会想起来帮你?猩系悴恕4笕嗽谝黄鹚坪跤涝队刑覆煌甑幕埃坪趺考露己苤匾直鸬氖焙蚧挂僮氨硐殖鲆酪啦簧岬难印N颐切『⒆泳筒灰谎谖颐茄劾铮挥惺裁创蟛涣说氖虑椋不毒褪窍不叮盅峋褪翘盅帷?



大象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很斯文,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却象是带着霸道和匪气。如果有人问我,你爸爸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无法象别的同学那样脱口而出迅速找到一个或几个优美的词汇来形象,我不知该如何给大象定性,有时觉得他很象英姿飒爽的骑士,有时觉得象电视里演的土匪,有时觉得介于两者之间,这些好象又都不准确,大象似乎是一个处处充满矛盾的人。



大象和萍聊得很融洽,笑声始终穿插在谈话之中。大象总是能眉乱色舞地逗女人开心。有时候也会风云突变,说翻脸就翻脸,闹个中途不欢而散,当然倒霉的还是那些和大象在一起的女人,这种情况大象绝不会买单。好在我食量小,这个时候我早就吃饱了。



吃完饭,萍用她优雅的手指从塞满银行卡的钱包里拈出几张大钞买了单。开着她白色的车子把我们送了回去,路上她放了邓丽君的绵绵情歌,大象说酸死了,来点劲爆的,萍咯咯笑着,说,你以为你不酸呀,你是我见过最酸的男人了,不过我就喜欢你这股酸劲,大象冷哼一声,然后笑着说,我不但酸而且还辣着呢。萍笑着说,要的就是这个味.大象说,少来,甭拿方便面的广告词来套着我,你以为我是方便面,谁都可以泡的?



下车的时候,萍用她缠着翠绿小蛇的手腕搂着大象的脖子久久不愿松开。大象说,行了行了,我也想陪你去疯一个通宵,可这明天还要送小飞去上学呢,手续还没办,再去晚了怕是人家不要了。我一听这话,生怕大象抵制不住诱惑又把我扔下不管了,我有点急了,赶紧咳嗽两声。萍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大象。



回到家里我问大象,萍是干嘛的?我很少过问大象的私事。大象说,给你找的妈呀?我说,我看你倒象给自己找妈。大象一听,脸拉了下来,很不高兴。不耐烦地说道:小王八蛋,你敢嘲弄你老爹?去去去,早点洗洗睡觉去。明儿送你去一个全新的学校,过全新的生活。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38:47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送我去学校的路上,大象自豪地对我说,带我去的是一所有钱人家的孩子才上得起的学校,就是所谓的贵族学校。我以后就吃在学校住在学校,每个周末他会来接我。这意味我脱离苦海,不用再跟着他受罪,在这里接受很好的教育,生活上有那些细心的阿姨精心照顾,多幸福啊!



我说,你想抛弃我,甩掉我,就直说,不用拿一大堆好听的话来绕我。



大象说,小王八蛋一天天长大了,说话也越来越刻薄。我做人大度的优良作风你一点也没有继承到。我发现很多缺点倒被你发扬光大了。你想想,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其它亲人吗?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其它亲人吗?我们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只能相依为命。我怎么可能会抛弃你呢?你以为这个学校是谁想进就进得了的吗?







我象木偶般跟在大象后面办完了手续,大象亲眼看着生活老师帮我安排整理好床铺,似乎松了口气,往我口袋里塞了点钱,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好好听老师的话,先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有事打我电话,周末我会来接你。嘱咐我的方式、语气和以往没有什么变化。



趴在窗户上看着大象的身影象一个奔赴战场的勇士,穿过操场,走出大门,我心里一阵阵的失落。感觉大象和我正慢慢地分开。很早以前大象曾经和我讲过老鹰和小鹰的故事,小鹰生下来不久,老鹰就开始严格地训练小鹰飞行,到了小鹰的翅膀磨硬的时候,就慢慢地离开它。终有一天大象会老鹰离开小鹰般彻底地离开我。



班主任王老师是一位责任心很强的女人,寝室里的小伙伴在背后都偷偷地喊她老处女。连续几天,王老师不停地督促我补课。失而复得的学校在一惊一喜之间让我凭添许多学习的热情,好在落下的不多,第一个周末到来的时候,落下的功课基本上补回来了。



孩子们总是自来熟,很快我就溶入快乐的校园生活。



周末的校门口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小伙伴们一个个开心地被接走。各回各的家,各找各的妈。我孤灵灵地站在学校门口好久才等到大象,大象总是在我即将对他失望的时候给我一个惊喜。



一辆蓝色的车子,停在离我一段距离的地方。跨出车门的大象差点让我没认出来,他得意地向我挥手的瞬间我才确认是大象。大象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好象脱胎换骨,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上满了油扎成一个马尾巴辫。走起路来,马尾巴有节奏地一荡一荡,我笑嘻嘻地看着大象走到我的面前。我对着大象的肚子就是一拳,大声地说道,发啦?以后每个月的零花钱加
倍喔。



大象扯着我的手就往车子上拖,边走边说,那你就想办法让你老爹开心,老爹一开心没准同意小王八蛋的请求。



我问大象,那你现在开心不?



大象说,当然开心,可这开心不是因为你。



那你刚才没说因为谁,你说一开心就同意。那你现在开心,就是说你同意喽?



少来绕你老爹。满书本的真理你不好好学,歪理倒装了一肚子。上车!



和大象分别几天,心里一直空落落的,终于见到大象,格外地高兴。忍不住和大象斗起嘴来。和大象斗嘴,大多数的结果是招来一通训斥。孩子和大人的辩论,孩子从来都不会是赢家。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大人总是能用他们的权威来取得最终的胜利。



一上车大象就用安全带把我捆得紧紧的,大象的开车技术还不老练,刚开几步差点撞上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子。吓得我把眼睛一闭,好在有惊无险。走了一会儿就开始顺畅起来,我的心情也松驰下来。







我顺手拿起了车子上的一盒明片,这是大象的新名片,头衔是“项欢广告艺术有限公司总经理”。大象当老板了,车子也有了,人也风光了,我有些纳闷,难道真如大象所说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一夜之间改变命运?



我问大象,车子是什么牌子的?



大象说,桑塔那,你小子也懂车了?



我说,当然,我懂的多着呢。你以后接我,要么早点来要么晚点来。



大象奇怪地问,为什么?



我怕你掉我价,知道不?我们班同学的老爸,除了奔驰就是宝马。



大象乐了,嘿,个没长虚荣心倒长了。



大象知道我是在故意逗他。其实我才没有虚荣心,从不喜欢和别的同学攀比。那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住在学校宿舍的头一天晚上,寝室的小伙伴就问我,你老爸是干什么的?我说是画画的。他们就笑我,一个个开始冲着我吹嘘起来,有的说老爸是局长,有的说老爸是董事长,后来一个家伙坏笑着问我,你爸画多少幅画才够你交一年学费呀。他的话象一把刀子刺中了我,让我想起了和大象在公园卖画的情景。我恼羞成怒,学起电视里那样,拎起凳子大吼一声,关你屁事!再叫我砸烂你的脑袋!看着我发怒的样子,把他吓坏了,讪讪地说了句,开玩笑的,不要那么认真嘛。无论怎么样,我一点都不会嫌弃大象。红说过,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选择,唯一不能选择的是自己的亲人。如果亲人可以选择,我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大象。



我问大象,你哪来的钱?



甭多管闲事,我栽大树你只管乘凉就是了。一个人的财富不在于他口袋里装着多少钱,而在于他能支配多少钱。懂吗?小王八蛋。



我说,懂了。你的大树我可以乘凉,你支配的财富我当然也可以支配,所以我也是大款了。



大象听了我的话,不禁又一乐,说道,一不留神,长大了哈,越来越难对付了。这以后还得提高警惕,没准哪天就把老爹给卖了。



听了大象的话把头转向窗外,不再说话。每次听到“拐卖”之类的事情,我的心就一沉,这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大象曾经告诉过我,我妈就是让人贩子给拐走的。



大象看我不说话,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也不再说话。



车子在童奶奶家的门口停了下来。大象笑着对我说,你童奶奶肯定想你了,我们答应过你童奶奶要常来看她老人家的。你也想童奶奶了吧,这个周末就在童奶奶这过吧。



我问大象,那你呢?



大象说,我最近真的很忙,实在没有时间陪你。忙过这一阵,也快到国庆了,到时我带你出去好好玩几天,乖儿子,好不?



大象真狡猾!他不愿带着我这个小尾巴,又没地方安排我,把我放在童奶奶这,他可以绝对放心,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来打发我了。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解开安全带,气愤地下了车,把车门重重地一关,?芬膊换叵蛲棠碳业拇竺抛呷ァ8盏矫趴诰吞笙蟪底涌叩纳簟?



童奶奶对我的到来感到意外又惊喜,坐在沙发上,把我揽在怀里,笑呵呵地看着我,一会儿摸摸我的脸,一会儿摸摸我的头,说我胖了点,神色好多了。还吩咐姗姗阿姨晚上加两个菜。小雪也摇着尾巴,“叮叮当当”地在我身边转前转后的,不停地用鼻子嗅着我的脚。



童奶奶的手掌在我脸上滑过的时候,唤醒了我记忆深处曾经被同样粗糙的手掌摩挲过的关怀,让我觉得格外地亲切,在她的身边,我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疼爱包裹着我,那是大象给不了的。我心里就开始琢磨,除了大象,童奶奶和红应该也算是我的亲人。



星期天的下午,大象把我从童奶奶家接到学校,在我的口袋里塞点钱后就匆匆走了。我隐隐觉得大象已经不是以前的大象,大象变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39:1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到了学校门口,我看到家长们一个个对孩子依依不舍,一副心疼的样子。大人们一定以为,学校条件不如家里好,在学校很受苦,孩子们没事就躺在床上哭天抹泪地想家想父母,其实才不是这样,我们到了学校就巴不得他们早点离开,我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总是聊个没完,我们谈金庸,谈摇滚,谈贝克汉姆,谈拉登,只要能想起来的话题我们都要切磋一二,我们有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语言方式。大人总是把生活想得那么复杂,把孩子想象那么简单,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们从来不去考虑那么多,我们觉得即使不用大人教我们的方法,我们一样能够长大。我们偶尔也会争个脸红脖子粗,但很快就能和解,不象大人之间,一点点小事都会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很久。



晚饭吃过不久,寝室的小伙伴们陆续到齐。



小胖墩提议,大伙都有外号了,就我没有,要给我取个外号,伙伴们起哄叫好。 我涨红了脸,说谁给我取我跟谁急。



小胖墩根本不理会我,皱着眉头说,我想想叫什么合适呢?



我又拎起小板凳,冲着小胖墩叫道,你要给我取,我砸烂你脑袋。上次也是这样把他们威慑住,我摸到了经验,小伙伴们在一起玩就怕较真。我只不地吓吓他而已,我不会真的去砸.



小胖墩果然被我震住了,说道,不取就不取,那么认真干什么?我也是为你好,出来混没个名号怎么行?



绝情公子叫道,不用取了,我们班女生早就帮他取过了。上次安琪儿和灭绝师太在悄悄谈论龙小飞的时候被我偷听到了,你们猜她们叫龙小飞什么?



大伙异口同声地问,叫什么?



我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女生居然帮我取了外号,叫什么?



绝情公子看了看我,见我没反应,说道,我听见她们叫他---说到这他故意停了下来。



大伙急了,连忙催他,叫什么?快说,叫什么?



忧郁王子!



大伙哈哈大笑。



夺命书生看了看我,坏笑着说道,龙小飞没事就一副深沉的样子,我看倒也合适。哈哈,女生眼里的王子啊。说完还冲着其它人眨了眨眼睛。



大伙又笑了起来。我恼怒地瞪了夺命书生一眼,默认了。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班同学就给我取过这个外号。我对这个外号不讨厌。



给我取完外号,大伙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小胖墩又说,玩会儿游戏吧,一会儿等家长们走远了,再溜出去到网吧玩会儿。



玩什么呢?



小胖墩说,星期天他在家里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突然来了灵感,又创了一个新招,干脆兄弟们都亮亮新招,大伙一致同意。这是我们寝室的兄弟们约好的游戏。每周至少切磋一次,也就是把个人的绝招表演一次,月底举行“武林大会”,每个月选出一位“武林盟主”。小胖墩特别想做第一任盟主,一有空就琢磨新招数。



小胖墩自告奋勇先来表演,他的绝招是“降龙十八掌”,他呼呼哈哈地打了一?ǎ詈笏担纯次业男抡小傲κ帧保逯刚趴淝牛壤戳艘桓鼋鸺Χ懒ⅲ缓笥只涣烁龉剑劬Φ傻没朐玻炖铩把窖健钡亟凶牛植煌5厝谱牛蝗怀宓剿拇脖撸蠼幸簧宰抛约捍采系枚垢榘愕谋蛔用偷刈チ讼氯ィ”蛔又屑淞⒖贪枷氯ヒ豢椤;锇槊枪恼平泻谩?



小胖墩擦了擦汗得意地对绝情公子说,看看你的“九阴白骨爪”厉害还是我的“龙爪手”厉害。



绝情公子从床上跳下来说道,我的“九阴白骨爪”是天下第一爪,当然是我的厉害。说罢开始表演。



大伙兴致勃勃地表演了各人的绝招,有的表演“蛤蟆功”,有的表演“打狗棒法”。最后轮到我。我演了几招瞎编的太极拳,就坐到一边。



小胖墩说,你这什么太极拳啊,软绵绵的。



夺命书生笑着说,他这是绵掌。



小胖墩眨了一下眼睛说,是太极绵掌。然后又坏笑起来。



我没有和他计较。我很喜欢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这样的游戏,小伙伴们经常互相捉弄,一般情况下谁都不会太较真。



表演完了,小胖墩似乎意犹未尽,又摆开了他“降龙十八掌”的架势,忽然对着绝情公子的肋下推了过去。



绝情公子“啊”地大叫一声倒在床上。然后把衣服掀了起来,小腹的一边明显地有一块青紫的印痕。



小胖墩吓坏了,连忙说,你不是有九阳神功护体吗?我刚才点到为止,根本没有碰到你啊。怎么会这样?



夺命书生哈哈大笑说,看你吓得那个孙子样。那不是你打的,你有这功力嘛。



小胖纳闷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夺命书生说,是让灭绝师太的“虎掐手”给掐的。



绝情公子看上去很委屈,对小胖墩说,我又没说是你?



夺命书生把原因告诉了大伙。前几天绝情公子拿了安淇儿的笔,安淇儿说,你干吗?绝情公子竟说,你叫我干妈,我可承受不起啊!气得安淇儿直跺脚。绝情公子看安淇儿没把他怎么样,中午又把安淇儿带的饮料偷喝了整整一半。上周四绝情公子一个人去网吧的路上,被灭绝师太和安淇儿拦住了,灭绝师太是安淇儿的死党。这就是灭绝师太留给他的教训。还扬言,要是敢告诉老师和家长,就把他小弟弟给剪下来。吓得绝情公子只能忍气吞声。



原来是这样,大伙开始愤愤不平,有的开始骂灭绝老贼尼平时太霸道, 老是欺负班里男生。灭绝师太还有一个外号叫虎妞,长得比较胖比较高,听说练过柔道。可是谁也不敢出头公然和这个虎妞对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悄悄地密谋,一个整治虎妞的计划就这样形成了。代号“猎虎行动”。



第二天下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件事情跟我的妈妈有关,让我隐隐地觉得我快要揭开妈妈这个谜。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39:5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课外活动,学校的操场就象一片沸腾的海洋。



在操场上奔跑,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化成一个个小小的火焰,热烈地燃烧着。



在某一个投篮的瞬间,我眼睛的余光发现操场边好象有几个人在注视着我。



学校里时不时有同学的爸妈或者爷爷奶奶来看望他们,送吃的送穿的。我的亲人曲指可数,不会有人来看我,一定是别的同学的家人。



今天我们班的“梦之队”发挥得相当出色,配合得很默契,把初一(2)班的“公牛队”灌得落花流水。



又一个投篮的瞬间,我发现他们还在注视着我。两个老人,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



我开始在跑动的间隙中不时地留意他们。



他们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 年纪和童奶奶差不多大的老太太和那个老爷爷一直慈爱地看着我,满脸的关切。两个年轻人,一个和大象差不多大,一个和红差不多大,他们一直面无表情。



打完这场,我要和小胖墩他们几个去小树林碰头,为我们的“猎虎行动”计划作准备。



裁判张老师吹响哨声,我在中场正带着球向前冲,听到哨声,我高高地跃起,向着篮板努力地投出了最后的一个球。



球从手中飞出去的瞬间,我跌倒在地,脸刚好冲着那几个人的方向。我的双手扶在后面的地上,半坐半躺,我诧异地看着他们。老太太特别着急的样子,眼睛里噙着泪花,要向我冲过来,被老爷爷一把抓住。



绝情公子把我从地下扶起来,小声地对我说,赶紧回宿舍洗洗澡换衣服,一会儿到小树林去。我们约好了,要准备“猎虎行动”,他正急着给自己报仇。



很显然,他们好象认识我,好奇怪,记忆中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我站起来,开始往宿舍走,不时地回头他们一眼。走到宿舍楼底下,我再次回头的时候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我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胜球的愉快心情被这件奇怪的事冲得一干二净。



大象说过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恶意,温热的水把我全身的汗液冲完的时候,我决定打个电话给大象。大象是我的爸爸也是朋友,这个世界上我最信赖的人。



大象接到我的电话,听了我简单的描述之后,短暂地沉默了一会,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们早晚会来,我就知道他们早晚会来,我不允许任何人从我的身边夺走你。



我问大象,他们是谁?



大象说,你别管,你不要乱走,我马上到学校去。大象迅速地挂了电话。



真奇怪,他们到底是谁?







在小树林里布好陷阱,我们几个小伙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溜了出来。
得意地小声嘀咕着,这次灭绝这个老贼尼死定了。



他们几个要到教室去探一下安淇儿和灭绝师太的动静。我没心情,我说要回宿舍。我心里一直在疑惑这几个陌生人,我要等大象来了问清楚。



回宿舍的路上,我远远地看到大象正在和那几个陌生人站在一棵大树底下。班
主任王老师居然也在,王老师正笑咪咪地和那位年轻的阿姨站在一边说着话。我快步向他们走了过去。



大象正手舞足蹈地对老太太和年轻小伙子说着话,看上去挺激动。大象很少这样,他和别人谈话,要么斯斯文文,要么阴阳怪气。



我走近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我,所有的目光哗地一声把我紧紧地包裹着,让我透不过气来。



王老师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用英语对着那位阿姨说了几句,我一句也听不明白,但我听得出来王老师说的是英语。



那个小伙子对着老太太咕咕嘟嘟说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懂。



老太太快步走到的我身边,蹲了下来,一把搂住了我,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象没有说话,点了一支烟。他们都关切地看着我们。



我心里纳闷极了。到底怎么回事?我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大象,大象面无表情,我又看了看王老师,王老师正在和那位阿姨告别。那位阿姨用结结巴巴的普通话连声说着,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王老师微笑着冲他们挥挥手,又向我挥挥手,离开了。



看到老奶奶伤心的样子,我也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发酸,忍不住也抱住了老奶奶,叫了声,奶奶。



大象又和那位年轻的叔叔走到一边,神色庄重地谈了一会。



老奶奶停止了哭泣,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走到老爷爷的身边。老爷爷一只手放到我的肩上,一只手不停地摩挲我的脸蛋和头发。



我的脑袋里乱得很,感觉自己象木偶一样,不知所措。我隐隐地觉得,他们一定和我的妈妈有关,和我的身世有关。



好象是谈完了,大象和年轻的叔叔一起走到我们的身边,年轻人又咕咕嘟嘟和老爷爷老奶奶谈了一会儿。



老奶奶又哭出了声。老爷爷和老奶奶都蹲了下来,紧紧地抱了我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



年轻的叔叔在我的脸上捏了一下,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生硬的普通话对我说,努力学习,好好保重,我们还会来看你。



那位阿姨也走到我的身边紧紧地抱了抱我,然后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郁闷,郁闷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几个人离开了,老奶奶不时地回过头来冲我挥挥手。边走边抹着眼泪。我一直诧异地看着他们走出校门。



我问大象,他们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象没有正面回答我,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和你解释清楚的,该告诉你的我迟早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不过不是现在。



我气愤地对大象说,大象,你凭什么不告诉我,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已经上中学了,我有权利知道我的事!他们到底是谁,告诉我!



大象犹豫了一会,平静地说,我现在心里很乱也很矛盾,这样吧,给我一点点时间,国庆节的时候,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还有两个星期就国庆了,等就等吧,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大象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早已习惯了去等待。



大象要带我出去吃饭,我说没心情,你自己去吧。我只想早点把大象打发走,去问问王老师。王老师一定知道。



大象说,那好吧,这些天公司也很忙,我晚上还有应酬,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忙,忙,忙。大象,去死吧你!



晚饭没吃几口,我就把碗扔下了,实在没心情吃。我赶紧去找王老师,王老师没在学校,出去了。



下了晚自习,伙伴们又回到宿舍开始侃大山,玩游戏。电话铃隔不了多久就会响一次。我郁闷地把电话线从话机上拨了。平时我们很少接电话,谁也不愿意去接,绝大部分的电话是家长打过来的,无非是唠叨些无聊的话题,饭菜好不好吃呀,要吃饱了,记得不要着凉。除此之处,一点新鲜的也没有。



我躺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脑袋,心烦意乱地想着下午发生的事,想来想去一点头绪也理不出。



突然
宿舍安静了下来。我奇怪地把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班主任王老师来了,小伙伴们一个个全变成了乖巧的三好学生。



王老师又拎又抱的,带了一大堆的东西放到了我的床上,说是下午看到的爷爷奶奶送我的。有衣服,有玩具,文具,小伙伴们一下围了过来,一个惊叫道,哇,韩国货,妈呀,正宗的韩国书包呀,我爸上次从韩国回来也帮我带了这样的一个。



王老师说,去去去,没你们的事。小伙伴们赶紧溜到一边,偷偷在王老师的背后做着鬼脸。



王老师帮我一起把东西整理好放到我的柜子里,我的东西很少,柜子空荡荡的,不象别的小伙伴的柜子总是塞得满满的。把这些东西放进去之后,我的柜子一下子也满了。



我问王老师,那几个人从哪来的?



王老师笑着说,韩国呀,你爸没和你说?



我说,没有,我爸说国庆才告诉我。



王老师说,那就,还是等你爸告诉你吧。我也说不清楚。



说完对大家强调了要注意寝室卫生,遵守纪律。然后就离开了。



郁闷!郁闷!真把我憋死了!一个个全把我当傻子了,什么也不告诉我。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4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绝情公子这两天一直在密切观察着安淇儿和灭绝师太的动静。



奇怪,她们以前几乎天天要到小树林去密谈,这两天居然连看都不向那边看一眼。我们悄悄地商量了一下对策,怎么办?最后一致认为,不能急,沉住气,再等两天,实在不行就实施第二套行动计划。







学校决定在国庆前举行一次文艺汇演。王老师宣布完这个通知后,班里就象炸开了锅。大家争先恐后地抢着要报名参加。王老师说,每个班只给了三个节目名额,各人先把自己的节目报上来,班里在下周集中汇演一次,然后评选最好的三个节目参加。同学们开始分头准备起来。



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小胖墩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
,说想和我一起表演个节目,节目他都想好了,合说一个相声,他和我,一胖一瘦,正好合适。小胖墩总是爱出风头。我说我没兴趣,你找别人吧。小胖墩说了半天,我还是不答应,我可不喜欢出风头,我喜欢坐在一边看着别人表演,就象三军总司令在进行大阅兵。最后,小胖墩说如果我同意,他把他全套的《猫和老鼠》动画片借给我看一个月。这一点说得我动了心,我找了好几个同学借过,都没有借到。我说那我考虑一下吧,明天答复,我心情不好,我要出去走走。小胖墩讨好地说,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坚决地说了声,不!



我只想一个人在外面走走。学校周围,绿树成荫,蝉声一片,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还可以偷偷地看到年轻的情侣在树的背后接吻。



这两天我干什么都没心情,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去外面转悠。



刚到校门口,我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我看到了红!是红!红正微笑着向我走过来。我鼻子一酸,激动在大叫一声,红,冲了过去。红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哈哈大笑,真巧,真巧,在这碰到你,省得了再进里面问东问西地找你了。



我说,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来找我的。你见到大象了吗?



红说,原来还打算再也不见你们了呢。我见过大象了,大象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于是我过来看看你。



红说我长胖了,长高了,象个大人了。



红问我,快吃晚饭了,想吃什么,她请我,我们边吃边聊。



我说,我们去吃小火锅吧。



红说,好,满足你的愿望。



我喜欢和亲近的人在一起吃火锅,热气腾腾,让人觉得暖哄哄的,食欲格外地旺盛。和大象在一起涮火锅的时候,吃得大象都惊奇,我比他吃得还多。



由于天热,吃火锅的人并不多,倒也落得安静,大多数的餐厅里总是乱哄哄的,吃饭的人,又吵又闹,好象吃了这顿就没了下顿似的。我和红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红说,我对不起你和大象,你们生我的气吗?



我诚恳地看着红,摇了摇头。说大象也没有生气,大象不会生你的气。



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是的。你们爷俩的宽容和大度更让我无地自容。唉,生活常常让人很无奈,明知是罪过,也能为自己找出充足的理由毫不犹豫地去犯错。



红看上去比以前好象大了几岁,穿衣服的风格稳重了一些,蓝色的套装增添了她几分成熟的气质,怎么看怎么象一个职业女性,不再象以前穿得那样活泼,总让人觉得是个带着几分天真的小姑娘。



红又伤心地告诉我她的妈妈过世了。伤感了一会儿,笑着对我说,她决定要嫁人,嫁的人不是大象,是一个叫强哥的人。在最后决定之前,会带我去见他一面,让我参谋参谋,孩子的眼睛最毒,看人最准。



我问红,为什么不和大象结婚呢?难道大象不好吗?我觉得大象挺好的,我们 仨在一起会很幸福。



红叹了口气说,不能简单地用好人和坏人这样的词来给一个人定性,更不能因此来选择一个人托付终生。给一个人定性是很困难的,甚至于自己也很难给自己下一个准确的结论。大象很优秀,但是大象始终不敢说要娶她,一次也没有,哪怕是哄哄她,她也会很开心。而那个人却敢,不止一次地向她保证要照顾她一辈子。



看来,红已经下定了决心,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我为大象感到遗憾。



红向我保证,无论将来怎么样,她都会象以前一样好好照顾我,照顾我一辈子。反正她也不能生孩子,如果我愿意,就做我的妈妈,一辈子的妈妈。



我当然愿意了!红的话让我很感动,心里一热,鼻子一酸,差点想哭。我一直等待中的那个妈妈常常让我觉得渺茫,在一次次的幻想之后,等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失望。我需要妈妈,我真的不想再这么遥遥无期地等下去。



红怕我有顾虑,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她又急切地对我说,我已经征求过大象的意见,大象说这是你自己的事,让你自己决定。



我本来想说几句开心的话,可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干脆什么也不说,我坚定对着红伸出了手掌,红也坚定地伸出她的手掌,我们坚定地击了三下。



我们在学校门口依依不舍地道别。红说过几天会带我去见她打算要嫁的那个人。







刚回到宿舍没多久,班主任王老师就过来了。



原来是“猎虎行动”泄了密,不知是谁告诉了灭绝老尼,灭绝老尼报告了班主任。怪不得灭绝老尼连续几天不到小树林去。她们女生动不动就找老师打小报告,讨厌死了。



王老师集中我们宿舍的全体兄弟开了一个现场会,严厉地批评我们的恶作剧行为,告诫我们同学之间要搞好团结,互帮互助,怎么能动不动因为一点小磨擦就想歪主意去整人呢?



绝情公子委屈地掀起了自己的衣服,让王老师看了看灭绝老尼掐他的伤痕,添油加醋地把灭绝老尼整他的情形说了一遍。唉,只可惜隔了些日子,绝情公子的伤痕好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出来。



王老师说,不管什么理由也不能当做借口。她会调查核实清楚,该批评处理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以后发生类似的事情一定要及时向老师汇报。幸好小树林的恶性事件得到及时发现,没有发生,否则将严肃处理。让我们好好反省,每人写一份书面检查,明天的班务会上公开检讨。



王老师离开之后,宿舍炸了营。兄弟们先是遗憾,花费了整整
一个课外活动的时间挖了一个大坑,又憋足了劲撒的尿,拉的屎,费尽心机伪装的陷阱就这样报废了,明天还得去挖土填平。伙伴们开始胡乱猜疑,到底谁是汉奸,是谁告的密?互相指责,大吵大闹,把生活老师招了过来。生活老师关了我们的灯,又把我们大声训斥一通,守在宿舍门口看了我们一个多小时才走。害得我们憋了一肚子的牢骚,一肚子的委屈,呼呼入睡。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41:3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猎虎行动”的泄密严重影响了宿舍的气氛,互相猜疑影响了相互之间的友谊,以前几乎每天都要在一起花一小会儿的时间谈论一下同学谈论一下老师,现在谁也不敢再提这个话题,第二套行动方案当然也就不了了之。



宿舍没了往日的热闹。我闲得无聊,和小胖墩开始排练节目。排练的时候,小胖墩老是说我心不在焉,注意力不集中。



我怎么能不走神呢?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我去思考。那天操场上的那几个奇怪的陌生人到底是谁?那位奶奶和爷爷为什么对我那么关切?红也很快要嫁人,我一直多希望她能和大象结婚,大象为什么不去争取呢?我相信,如果大象向红求婚,红会答应的。还有,大象答应我,到了国庆会告诉我关于我妈妈的事情,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这些天只觉得心里很乱很乱。







又到了周末,大象和红几乎是同时赶到了学校。红和大象热情地相互打着招呼,说着大人之间老套的说词,近来还好吧?忙不?忙点好啊。



以往他们见面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大象常常劈头盖脸地来上一句,又到哪去了?红会说,要你管?



他们已经没有了往日因为轻描淡写的争吵带来的默契,玩笑般的互相捉弄带来的和谐。大人的沧桑抹去了他们互相之间的信任,象受了惊吓的蜗牛,总是把自己藏得更深。



红笑着象说,现在的小飞已经不属于你一个人的了,还有一半是属于我的,对不?小飞。



我使劲地点头,故作严肃地说道,当然了,岂只是一半,是99%,现在只有1%还留给大象。



红笑着说,太残忍了吧。我可没那么贪心。为什么只留1%呢?



我说,这1%还是因为大象能给我零花钱。



红开怀大笑。



大象也忍禁不住,半哭半笑地看着我。说道,家?挪恍遥烁龌畋Α?



红收了收笑容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大象说,我本来打算带小飞去和强哥见个面,一起吃饭的。这样吧,我们仨今天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大象犹豫了一下说,行!没问题。



红说,小飞,想吃什么?



我快乐地大喊,小火锅——



红和大象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



红对着电话说,强哥啊,晚上你自己吃吧。我和小飞有别的安排,我们在外面吃了。我晚点回去。



大象对着电话说:萍,晚上你自己安排吧。我和小飞有点事,我们在外面吃了。



大人推辞的话总是如出一辙。







热气腾腾的小火锅依然没有唤起往日我们在一起的热情。相互都有些拘谨,仿佛是离了婚的夫妻在他们共同的孩子面前演一出依然和睦的戏。



红说,我打算在国庆结婚。



大象仿佛一点也不感到吃惊。是么?那要祝福你了。



红迟早会嫁人,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故意哭丧着脸对红说,为什么非要嫁人不可呀?



红说,傻孩子,男人可以不需要一个固定女人的拖累,但女人不能没有一个固定男人的照顾。说着还冲着大象瞟了一眼。



大象没有吭声,从锅里为红夹了点煮熟的肉片。又为我夹了些。



大象虽然比以前穿得体面了很多,但看上去,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朝气,额头细细的皱纹给人几分沧桑之感,眼睛也没有了往日的神彩,淡淡的忧郁,对什么好象都漫不在乎的言语,让人觉得他更加深沉。。



红说,谢谢。声音略略有些哽咽。



吃完饭的时候,红和大象争着买单,大象以前从来不争。他总是最先拿出钱包喊声买单,要是有人和他抢着付钱,他就把钱包一装。谁爱买谁买。



争执了几次,红把钱硬塞进服务生的手中,买了单。



出门的时候,红对大象说,我可以把小飞接过去住一个晚上吗?明天保证完璧归赵。



大象沉默了有半分钟才回答。大象笑着说,你不是小飞的妈妈吗?你有个权利呀。



红笑了,天下没一个男人比你更狡猾了,不用结婚就可以帮孩子找个妈。



大象笑了起来。



我高兴地跳了起来,故意叫着,哦,哦,不用跟大象去受苦了。



大象把我们送到一个漂亮的小区门口。然后告别。我和红乘电梯上了楼。红麻利地拿出钥匙打开门。柔声地对我说,小飞,到家了,进吧。



一所华丽的房子,客厅比我和大象小巢里的客厅大出好几倍。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睡袍,腆着浑圆的肚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我们进门,冲着我们笑呵呵地说道,回来啦。



红帮我换了拖鞋,把我带到沙发前和我一起坐了下来。然后帮我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这是强哥。这是小飞。



我甜甜地叫了声,强哥好。



强哥说,好,好,你也好,你就是小飞呀?久闻大名呀,欢迎欢迎。



我仔细地打量一眼,红将要和他结婚的男人。胖胖的,皮肤白皙,满脸的肉,大大的脑袋,稍稍有些秃顶,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有点象弥勒佛,看上去倒挺和气。让我产生了几分好感。我略略地放了心,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放松了下来。上楼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想象,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并不害怕陌生人,和大象漂泊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陌生人我没见过?我是替红担心。



夏天总是让人不停地流汗,粘乎乎的让人心烦。红把我带到浴室帮我放了热水,准备好洗浴,我舒服地洗了个澡。我洗完,红也洗了洗。



洗完之后,红坐在我的旁边搂着我靠在她的肩上。



强哥似乎讨好地对我说,小朋友,想喝点什么?可乐还是雪碧,我去给你拿。



我最讨厌大人叫我小朋友。仿佛是在逗一只小宠物。



我故意不冷不热地回了他一句,我叫龙小飞,不叫小朋友。



强哥似乎一怔,讪讪地笑了笑。



红赶紧接过话题说,你讨厌。我们小飞就是小飞,不是小朋友。小飞爱喝可乐,我去拿。小飞你给强哥讲个故事吧。



强哥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笑着说,好,给强哥讲个故事。



强哥倒也不是小气的人,我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



我想了想,决定讲一个比较幼稚的故事,在很多人的眼里,我是一个早熟的孩子,我不希望每个人都这样看我。于是我把我曾听听过的一个故事套在了自己身上。



我们学校旁边有个住户家养着一只大狗。大狗很凶,每次我们出去玩,路过的时候,他就汪汪地狂叫,虽然拴着铁链,也叫得我们心惊肉跳。后来我们班的小胖墩发现了治服大狗的办法,每次大狗叫的时候,就对着大狗喊:吐吐吐。大狗立马不叫,还会很难为情地跑进屋里藏起来。



  红问,为什么?红总是这么好奇,每次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她就会不停地追问。



我接着讲了下去。我也问小胖墩为什么?小胖墩得意地说:当狗对你汪汪叫时,它其实是在说英语中的one(一),你就回two(二),这时狗因为无法回你three(三),非常惭愧,所以就不叫了。



强哥和红听了都哈哈大笑。强哥说,孩子就是孩子。



我们一边聊着天,一边看电视。强哥倒也挺会侃,说着说着就逗得我和红哈哈大笑。



看了一会儿电视,强哥抬头看了看钟,时间也不早了,让小飞早点睡吧。



红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你帮小飞铺一下床铺。



强哥笑着说好。



强哥从房间里拿出了
枕头和被褥,铺在了沙发上。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指着沙发对强哥说,这是干什么?



强哥说,不就是住一个晚上嘛,凑合一下吧,房间乱了还得整理。



红坚决地说,不行,就是一分钟,他也应该睡在床上,我是他妈妈,以后他还会经常来这里。他应该有一个独立的卧室。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强哥宽厚地说,好好好,听你的,怎么动不动就生气。







躺在软软的床上,我感到很舒适,想着红刚才的话,我心里一阵阵地感动。我要是红生的儿子多好啊。其实我一点也不象别的孩子那样对父母要求很高,我只想有一个和气的爸爸和一个温柔的妈妈,一家人不需要到处漂泊,过着平淡和睦的生活,我就知足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42: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第二天下午,天气闷热,似乎是下雨的前兆,大象接我去萍的家。



路上,大象和我说,可能会和萍结婚。



我无语,眼睛看着窗外穿梭如流的车辆,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也想结婚。结婚就可以有个安定的家,结婚就不需要到处流浪。不会再象一包行李一样,被人拿来拿去。



大象说,我知道,对你对我,萍不是最合适的女人。但至少她可以带给我们安定。这么多年,因为我的自私、幼稚和自以为是,把我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早就应该为你考虑。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会选择永远的流浪。我生来如浮萍,没有根,只有流浪才会有新鲜的生命。



大象的话说得我心里挺沉重的,原打算路上捉弄他一下的,我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大象用另一种说法来告诉我要给我找个妈,我会说,我早就需要一个妈,可是他这样的话竟让我不忍心再去责备他。



我说,大象,你不必考虑我,我已经长大了。



大象说,很多问题,我最近才想明白,唉,懵懵懂懂许多年。总之,我们的命运是拴在一起的,你不快乐,我也不会幸福,我不幸福,你也不会快乐。行了,不说这个了,结婚的事,我还在考虑。感觉强哥还可以吧?



我把头转向大象,对着他说,当然,比你强多了。至少他比你更知道关心女人。



大象,笑了笑,嗯,红会成为一个幸福的小女人,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萍的家比强哥的家更加宽敞,更是阔气几分。



萍穿着睡袍,脸上贴着几片圆圆的黄瓜片,脑袋上裹着一团毛巾,象个印度人。一见到我就冲了过来,哎呀,是小飞呀,又长高了,快坐下来歇歇,累了吧?喝点什么?



接着又开始数落大象,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和我说一声,还不快去拿杯饮料,一会儿把西瓜给切了。



大象皱着眉头说,我去接的时候你不是知道嘛。



也许别的孩子很容易被这种热情欺骗,我讨厌过分热情的女人,过分的热情后面往往藏着一颗冷酷的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萍,我就讨厌这个女人。我讨厌她的做作,笑脸背后那刻薄的眼神。



童奶奶说过,人和人之间都是修下来的缘份,无缘的人怎么捏也捏不到一块,有缘的人,就是隔了千山万水,迟早还会相逢。我们就是前世的修来的一段缘份,没准前生我就是她的亲孙子,所以一见到我就格外地亲,格外地疼。



大象陪着我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了一会儿电视。那个女人一直在为她的那张脸忙碌着。大象说过,有时候他真替女人感到悲哀,见到自己的皱纹象见到了魔鬼,见到孩子的脸蛋,眼睛能喷出火来,恨不能把那张皮揭下来换到自己的脸上。我听了就想笑。



看样子那个叫萍的女人忙得差不多了,从洗脸间走出来,两只手在脸上揉搓着,不时地拍打着。



对了,欢,我已经从旅行社订了国庆去海南的票了。萍对着大象说道。



大象笑着说道,好呀。然后拍了拍我肩膀说道,小飞,我们国庆去海南玩。看大海,喝天然的椰汁去。



我拍了拍手说,好呀,我从来没有看过大海,早就想让你带我去了。



萍又故作遗憾地叫了一声,哎呀,我只订到两张票。旅行社只有两张票了。



大象生气地看着萍,这不是提前订的吗?怎么会订不到?



萍委屈地说,国庆放假,出去的人多嘛,这是最后的两张票?恕?



大象说,那就换一家旅行社订。



萍说,可是票已经订了。我看这样吧,小飞不是喜欢画画吗?国庆放假,我带他到潘大林那去,让他指导几天,你也是知道的,潘大林那可是有名的画家呀,一般人想见还见不到呢。



大象铁青着脸说,不用了,谁和谁的斤两我还掂不出?



萍看到大象不高兴,扫了我一眼说道,再不然,你带小飞去吧,我就不去了。趁这时间,我把公司的客户打点一下。狡黠的眼光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大象有些不耐烦,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这个话题先放一下,一会儿我再商量。烟雾混在他的声音里,一起从嘴里吐了出来。



萍顿了一会,岔开了话题,欢,晚上我们在家里吃吧,还是在家里吃饭比较温馨。萍象是在征求大象的意见。



大象说,行,我也是这么想的,好久没帮小飞做饭了,我一会儿做个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哎呀,家里好象没有排骨了。欢,你去小区超市买点吧,顺便带条鲤鱼,要两斤左右的。



大象大口地吸了一口烟,靠在沙发上,懒懒地说,你不会去买呀?我实在不想动,我挺累的,这些天一直挺忙。



萍耐烦地说道,看把你累的把你忙的,公司忙得一团糟。快去吧,看我这样子出得了门吗?



大象又一次皱起了眉头,生气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会起身出了门。



我装着看电视很投入的样子。这个女人是油,大象是水。他们溶不到一起去。



大象刚出去一会儿,萍就坐到我的身边。



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对我说,小飞,大象和你说了我们要结婚的事了吗?



我不冷不热地说道,没有。结不结是你们的事。



萍又讪讪地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你是他的孩子,大象对你看得比我还重。



我眼睛盯着电视说道,那是大象的事。



萍有些不高兴。接着又说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唉,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呀。



我心里想着,谁稀罕要你做妈妈。我有妈妈,红是我的妈妈。我说道,我有妈妈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是那个红吗?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是的,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说完,又把脸转向电视画面。



萍的声音高了起来,她恐怕也是最好的情人吧。她能给你们什么?你们爷俩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给的?



我生气了,大声地说,我们不希罕,我们没找你要过。



萍轻蔑地说道,好,好,好,你们有骨气,有骨气怎么来靠着老娘?要不是老娘,你们爷俩指不定在哪个天桥底下讨饭呢。



我腾地站起身来,大声地喊道,谁稀罕你?我现在就走!



冲着大门迈步的时候,我看到门开着,大象拎着两个袋子站在门口。大象铁青着脸,满脸怒火。我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盯着大象。



看样子大象已经站了一会儿了,我们的话应该都听见了。



萍也看到了大象,有些尴尬,急忙笑着说道,回来啦,怎么不进来?我只是和孩子说说这世道的艰难。



大象快步走到萍的面前,愤怒地盯着萍。



萍有些慌乱,缓和了语气说道,怎么,我说错了吗?唉,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嘛。



大象怒吼一声,够了!然后把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摔,剁好的排骨洒落一地,鲜活的鲤鱼,在地板上不停地跳动着,挣扎着。



萍也有些发怒了,对着大象叫道,冲老娘发火?冲老娘发火?老娘的苦找谁诉去?老娘也有过孩子,让那个没人性没本事的爹送了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受苦,让我帮别人看孩子?老娘心里不平衡!老娘辛辛苦苦拼了这么多年,一把血一把泪,挣下这份家业容易嘛?你们父子俩过来坐享其成,不知道感激也就算了,一个个还冲老娘摆谱?老娘欠你们的?太过分了!



大象浑身发抖,把手腕上的闪着金光的手表摘?讼吕矗厣弦蝗樱缓笥执涌诖锇岩淮砍啄贸隼矗υ诹说厣稀?



转身就走到我的面前,揽住我的肩膀,说道,我们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过身平静地说道,我们以后谁也不认识谁,欠你的,我会还给你!



那个叫萍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滚!滚!滚得远远的!象你这样的男人,老娘一抓一大把。



我和大象沉默着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听到那个女人还在杀猪般地嚎叫。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43: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天气沉闷,让人觉得心里发堵,闪电的光亮似乎在寻找大地的秘密,远方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一阵阵狂风从地上肆无忌惮地卷起尘土、落叶和纸屑,雷雨总是给人带来阵阵的寒意和恐惧。行人匆匆。



我和大象打了一辆夏利,一路上沉默,回到了留着我们许多笑声的小屋。



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来。屋子里十分杂乱,一进门让人感觉到一片狼藉。地上扔着许多烟头,烟灰缸里早已塞得满满的,地上和茶几上横七竖八地扔着一些空了的啤酒罐。想必是我不在的时候,大象一个人独自思考时留下的遗迹。



尽管如此地凌乱,心里依然觉得踏实、温馨。无论多么奢华的宫殿也比不上在自己的小巢里安稳。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懂大象的心事,大象也明白我的心情。



不约而同,我们开始慢慢地收拾房间。大象心情很坏或是很好的时候就会整理房间。



喀嚓一声惊雷,大雨哗地泼了下来。雨点乒乒乓乓打在窗户的玻璃上。



天色已黑,大雨让夜提前拉开了序幕。



整理完房间,大象耐心地坐在了沙发上开始泡茶。干净整洁的房间会让人的心情变得平静。大象把褐色的小茶杯一字摆开,然后用腆着大肚子的紫砂壶一杯杯倒满,象饮酒一般又一杯杯喝下。



我搬了个凳子坐到了大象的对面。



沉默了一会儿。 我问大象,明天我是不是?植荒苋ド涎Я耍?



我知道,我上学用的是萍的钱 。



大象平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必担心。



这让我的心里开始踏实,我不想离开学校。和小伙伴们在一起,我才会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快乐.



大象顿了顿,喝下了一杯茶水,又接着说道,你外公外婆已经帮你预交了几年的学费,你可以在那里一直读到中学毕业。



我急切地问道,外公外婆?上次在学校见到的是我的外公外婆?



大象看着我,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感觉到自己在微微发抖,嗓子开始发干,有些发堵,好象要说不出话来。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我焦急地连声问道,那我妈妈呢?我妈妈在哪?我妈妈到底怎么了?



我无法让自己平静,焦急地看着大象。



大象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轻轻地放下,慢慢地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吐了出来。



你上次在学校见到的是你的外公外婆、你的舅舅,那个女的是他们从韩国带来的翻译。他们都是韩国人。过一阵子还会过来看你。上次之所以阻止你外公外婆和你相认,一方面是我认为你还不够成熟,怕你经受不起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也不想撕碎你心中那个美丽的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的自私,我害怕任何人从我的身边夺走你。如果不是他们的到来,我打算还会迟一些告诉你。



我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不想漏掉大象的一言一语。



你的妈妈叫李英洙,她的中国名字叫龙洁。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



那个时候我在大学的一个美术辅导班里教学生素描。你妈妈在那个大学里学习中国古代史。有一次,我在学校的操场上掉了钱包,你妈妈追上我把钱包交给了我,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随着交往的增多,我们恋爱了。



毕业该回国的时候,你妈妈没有走。你妈妈打算和我结婚,你外公外婆坚决地反对。你妈妈还是坚定地留了下来,在学校里做了一名教师。



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结婚的第二年生下了你。



妈妈很爱你,爷爷奶奶也很疼你。你外公外婆也默认这个事实。我们生活得比较平淡,一家人很开心很快乐。



你两岁的时候,我们约好到你爷爷奶奶那里为你过生日。



那天因为你妈妈要等你外婆的电话,让我抱着你先走。



直到今天我一直还在恨我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等着你妈妈一起?



爷爷奶奶做好了饭菜,我们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见到你妈妈的踪影。



我焦急地回去找你妈,到了家里,我惊呆了。我们住的那栋楼已经坍塌,烧得一片狼藉。许多警车救护车停在那里。



邻居的大妈告诉我,我们那栋楼有一个住户家里发生了煤气爆炸。整栋楼着起了大火。你妈妈本来已经逃了出来。当她听见里面还有孩子的哭声后,毫不迟疑又冲了进去,再也没有出来……







我泣不成声,泪水早已浸湿了我的整个胸膛。



梦碎了,心碎了,胸中一阵阵地疼痛。



妈妈,妈妈!



眼泪汹涌地流淌,我大叫着冲了出去……



全身的力量都在爆发,哗哗的大雨中,我拼命地向夜的深处冲去,光亮的闪电不时地把夜变成瞬间的白昼。在这白昼里我再也找不见妈妈的踪迹。



小飞,小飞,大象跟在我的后面奔跑着。雷声和大雨混在一起,渐渐地掩没了他的声息。



我不想停下来,我要冲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正微笑着站在那里。







雨疯狂地下着,象是要把黑暗中所有的行人吞噬。



跑了很久很久,奔跑中我倒下了,紧接着一条腿腿被重重地砸了一下,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一黑,耳朵里嗡的一声,雷声雨声瞬间从我的听觉里消失。



我的身体飘了起来,阳光灿烂,到处都是鲜花绿草,我向很远很远的地方飘去,妈妈正微笑着站在?抢铩?







我听见有人在轻声地呼唤,小飞,小飞。



我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光线刺眼,眼皮沉重。依稀看到大象、红、童奶奶还有医生正站在那里焦急地看着我。我努力地动了动,一点点的力气也没有,身体象一团火焰在燃烧着,感觉一条腿被缠得紧紧的,一阵阵钻心的痛。我又懒懒地睡了过去。



飞翔不是梦想,是权利。



我要飞,轻轻地飞起来,飞到半空和白云低语,开心地倾听白云赞美妈妈的美丽。



我要飞,轻轻地飞起来,飞到林梢与鸟儿做伴,和快乐的小鸟一起去找寻妈妈的踪迹。



半空中,有一位慈祥的和尚,用他胖大的身躯挡住我的去路,神圣的念珠、绚丽的袈裟、庄严的法相,我不由自主地对他顶礼膜拜。



他说他是佛,他要用无边的法力度我。



我说,我不要你度我,我只要我的妈妈。



佛说要我等。
 楼主| 发表于 2006-5-29 22:44: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大象没日没夜地在医院照顾我。



红也天天来医院陪着我,还把婚礼推迟到元旦,说婚礼没有我,她会不快乐。



外公外婆也千里迢迢地赶来看我,又为我流下了许多的泪水。



童奶奶又是心急又是心疼。



王老师和小伙伴们带着鲜花也来到医院。



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快乐。



我会把妈妈永远装在心底,我已不再难过。



身边有那么多关怀我的人,我没有理由不快乐。







快,和大象一起回答我一个问题:小蜜蜂为什么去采蜜?



不知道吧?



因为老蜜蜂把零花钱藏在花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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